“陈厂长,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宋喜来寒暄道。
两人之前开大会的时候见过,不熟。
搪瓷和家具,压根不搭茬。
陈信厚笑得一脸憨厚,寒暄几句直奔主题:“宋厂长,听说有人在你这买了大量搪瓷制品当赠品,什么厂的人买的?”
“新开的一个小家具厂,怎么你没听说?”宋喜来道。
陈信厚点头:“过完年太忙,听说一点,不多,这家具厂谁当厂长?”
“程惠程厂长,威风家具厂。”宋喜来道。
他们是今天看报纸的时候发现的,什么威风家具厂,买沙发送赠品。
一听“威风”两个字,他们就知道是程惠在搞鬼,直接就派人去看了,果然,有人看见程惠在办公室里坐着了。
他们之前也打听到一些程惠的消息,京城来的,听说跟省里的大领导有亲戚,所以他们以为程惠已经把新家具厂的手续跑下来了。
现在听宋喜来这么一说,更这么以为了。
那这事儿就算了,不然程惠就属于捞过界了,他就得找领导说道说道了。
“陈厂长今天来有什么事?”宋喜来问道。
陈信厚收起思绪笑道:“巧了,我们正好也要卖沙发,没想到他们跟我们做了同款,竟然提前卖了,又搞什么赠品,搞得我们的沙发卖不出去,没办法,我们也得搭些赠品卖。
“他们的赠品什么样的?”
几句话,直接让宋喜来对他的好感变成负数。
抄作业是常事,大家都抄。
以前他们搪瓷制品的款式都是抄别的厂的,跟人家做一模一样的东西。
但是他绝对不会舔着脸说这玩意是他原创的,是人家抄他的!
还要不要脸了?
以前他看这老小子长得憨厚,还真当他是好人呢!
还是小程眼光毒辣,打过一回交代就下死手了。
之前他还觉得程惠跟他商量怎么坑家具厂有点不好,现在他觉得正好!
“他们的赠品啊,都送过去了,厂里没现货了,也没啥好看的,就那玩意。”宋喜来道。
陈信厚点点头,也对,就是些日常见的搪瓷制品,几十年了都这样,没什么好看的。
“他们都定了什么?我们也要同样的。”陈信厚道。
“就定了2个洗脸盆,2个盘子,2个碗,2个水杯。”宋喜来道:
“图案一模一样的没有了,都被他们选完了,你只能选其他图案了。”
陈信厚想了想点点头:“其他图案也行,我看着选,但是你得给我最便宜的价格!”
“价格都是定好的,我就是想便宜给你也不行啊。”宋喜来道:“当然我挑的时候仔细些,残次品就给你算残次品的价。”
最后一句让陈信厚满意了,多算点残次品,就属于优惠了。
两人哥俩好似的去库房选货去了。
宋喜来早就提前准备好了,把陈年库存擦得干干净净,当今年新款放最前面,好卖的放后面。
结果还真被程惠说中了,他就选了这些老款,他还觉得挺好看!
“就要这几款?要多少?”宋喜来问道。
“先来2000套,不够再定。”陈信厚道。
“那没有。”宋喜来给他看库存单子:“你看,这款就剩800个,这块剩100个,这款剩300,我们厂不可能有一款剩2000个的,那不得挨批评吗?”
搪瓷盆也是紧俏物资,洗脸盆都得凭票买,最紧俏的时候都得拿结婚证来才能买一个,不然不卖。
陈信厚皱眉。
“当然,跟你说实话,这些都是库存,一共1200个,你要是都要的话,我都给你算残次品价,半价!”宋喜来道。
说得好像好东西给他故意算残了一样。
实际是压了多少年,挑了几次都被剩下的真残次品,有些都漏了。
再放一段时间卖不出去,就要去废品回收站了。
陈信厚不知道啊,样品都好好的。
他高兴了:“行,那就都要了!”
“1200个够吗?我悄悄给你透个底儿。”宋喜来小声道:“那边一套8个,定了1万套8万个....”
突然,有秘书找了过来。
“厂长,程厂长刚才来电话了,说让您把厂里的库存都给她拉过去,一件不留!她不够卖了,顾客把院子都挤满了,就等着赠品呢。”
“这....早上不给她送去4000多套吗?都卖完了?她做的什么好沙发啊这么火爆?”宋喜来惊讶道。
“行,给她装车吧。”宋喜来就要走。
突然,他的手被按住了。
陈信厚沉着脸道:“宋厂长,你不是答应我把东西都卖给我了吗?”
宋喜来一愣:“你不是只要1200个吗?”
“不,我都要!”陈信厚道。
宋喜来道:“不行,我厂里盆盆碗碗一共十几万个呢,而且也不可能都卖给你,那都是生产任务,马上就要交给供销社的。”
“供销社的任务都是月底交,不行我跟王社长说一声,你晚几天交,先把这些都给我!”陈信厚道。
至于王社长听不听他的他不管,他先把东西弄到手再说。
只要卖出去,王社长还能让老百姓吐出来?
宋喜来看着他憨厚的表情,对他印象更差了。
谁不知道王社长在交任务这方面向来铁面无私?谁来都不能晚一天,少一样,不然就被骂个狗血淋头,还不给钱!
以前也没听说陈信厚跟王社长有什么铁关系,他现在就敢夸海口。
纯属忽悠他,想坑他!
那就别怪他了。
“不行不行,我之前也跟程厂长说好了,她要多少就给她多少。”宋喜来道:“人家交了定金的。”
陈信厚眼睛一亮:“她只是交了定金,我交全款!”
宋喜来犹豫了几秒,还是摇头:“那也不行,虽然她是以最低价拿的货,但是她卖出去就给我钱,我也不差这一两天。”
陈信厚立刻道:“我给你高价!”
“真的?”宋喜来更犹豫了。
“快给我装车,你跟车去我们厂,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陈信厚拉着他道。
“高多少啊?”宋喜来站着不动。
“她不是最低档吗?我比她高一个档次!”陈信厚道。
宋喜来意动了:“那你要少了可不行,为了1200个就毁约,我的脸皮没有这么不值钱。再说,你也要不了所有,你到底要多少?剩下的我给程厂长送去。”
陈信厚一听这话就急了:“她要那8样我都要了,你有多少?”
宋喜来低头看单子:“现货的话,加起来一共也就2万套。”
才2万,他们光布就定了5万套的。
陈信厚道:“都给我!”
“这里面可不光是残次品啊,残次品你给我残次品的价,好货你得给我好货价。”宋喜来道:“咱们得在单据上写得明明白白。”
“行!没问题。”陈信厚道。
“那行吧。”宋喜来对秘书道:“去叫工人过来装车。”
秘书站着没动,说道:“程厂长刚刚电话里还说了,原来那8样赠品不够的话,给她别的也行,可以是汤盆、果盘、痰盂什么的,反正我们有什么她要什么,够8样就行,老百姓不挑。
“让快点,顾客都在院子里等着呢,钱都交了,拿不到赠品他们该闹着退货了。”
陈信厚眼睛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