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袖中的手微凉，顾宴疏垂眸，淡淡道：“叶师弟，你可知我为何想要超度她吗？”
没想到顾宴疏有此一问，叶星澜微微一怔：“自然是顾师兄心善。”
顾宴疏同样愣了下。
拜入沈君言门下后，世人对他有很多赞誉，但几乎没人用“心善”来形容他。
因为他的所作所为，许多都与这两个字不太沾边。他也不想再跟这两个字沾边。
他拜沈君言为师之时只有八岁。
可他手上已经沾了很多人的血。
他母亲总是教导他要心善，八岁前他一直将这话奉为圭臬，可八岁后他觉得弱者的心善愚蠢到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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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臾后，顾宴疏笑了一声。
他对叶星澜这个回答未置可否，只是低声道：“方才听江师弟说，叶师弟继承了山海域？恭喜。”
这话题转的有些突然，默然片刻，叶星澜道：“全仗顾师兄、江师弟还有云汐鼎力相助。”
“日后顾师兄若有所需，尽管开口。”
“我绝不会推辞。”
“你的就是你的。”顾宴疏淡淡道，“我若是想要好处，便不会帮你了。”
说完，他俯下身，修长白皙的手指搭上了女人干枯瘦弱、青筋毕露的手腕。
女人身体蓦地一震。
刹那之间，她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本来就遍布血痕的脸几乎扭曲了。
与此同时，顾宴疏指尖溢出了一层淡淡的金光，那层金光缓缓将女人的身体包裹在其中，也将她的哀嚎隔绝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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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气息，感觉好舒服……”
随着这层金光亮起，楚云汐忽然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温度适宜的泉水中，身上暖洋洋的极是舒服，疲乏尽去，连心中的躁郁都莫名被抚平了。
她看向叶星澜和江问轩：“叶师兄，江师兄，顾师兄这是什么法术？”
“感觉不太像咱们师尊的路数啊。”
沈君言的术法大多凌厉霸道，少有这样刚正柔和的。而且上辈子可从来都没有见顾宴疏用过。
叶星澜：“……”
江问轩：“……”
叶星澜和江问轩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
片刻后，江问轩笑道：“小云汐，你怕是还不知道吧，顾师兄除了是咱们师尊的亲传大弟子外，还是清净寺普渡大师的关门弟子，所以他超渡厉鬼的本事说不定连师尊都有不及之处。”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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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楚云汐微微瞪大了眼睛：“还可以这个样子吗！？”
“怎么，怎么可能！？”
“师尊，师尊他也同意吗？”
这个普渡大师，她上辈子的时候也曾经听说过，据说对方德高望重，修为也非常的深厚，但是……
第一，他不收俗家弟子。
第二，在修真界，同一个师父可以收多个弟子，但除非是在极个别的情况下，否则很少会出现同一个弟子拜两个师父的情况。更别提这两个师父的地位都如此举足轻重，各自有各自的绝技。甚至如果有人在已经拜师的情况下，未经自己师父允许再拜一个师父，这种行为是会遭到整个修真界唾弃的，会被认为是忘本。
仿佛看出楚云汐在想些什么，叶星澜低声道：“师尊从来都不会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至于普渡大师……”
他顿了顿：“普渡大师我不太了解，不好评价，你问江师弟吧，他好像见过。”
江问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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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然片刻，江问轩轻轻叹了口气：“普渡大师我是见过一两次，人也很好的，对待晚辈非常慈祥，看谁都笑眯眯的，但就是偶尔会比较固执，平时千好万好，你在他面前没什么规矩他也不生气，可就这个固执劲上来有点儿要命。”
楚云汐愣了下：“怎么个固执法？”
江问轩道：“比如他说要收顾师兄做徒弟，那就不管多么困难也要收顾师兄做徒弟。顾师兄拒绝他收徒的要求之后，他就亲自到昆山派来拜访师尊了，还跟师尊保证顾师兄会是他的关门弟子，将来他所有衣钵都会对顾师兄倾囊相授。”
楚云汐：“……”
少女抿唇道：“可是我听说，普渡大师不是不收俗家弟子吗？”
江问轩笑道：“看得出普渡大师是真心看重顾师兄，他说只要顾师兄愿意拜师，这个也可以破例，他甚至都不介意顾师兄来日找道侣结契，只要求顾师兄……”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了下来。
楚云汐下意识追问道：“要求什么？”
不知为何，她对江问轩接下来的话非常在意。
然而江问轩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摇头道：“抱歉小云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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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楚云汐的眼睛：“这个未经顾师兄允许，由我说不大合适。”
既然江问轩不愿意说，虽然好奇，但楚云汐也不好太强人所难，只得点了点头。
她低声道：“好，那我不问了。”
“小云汐，还有就是……”江问轩道。
“关于顾师兄是普渡大师关门弟子这件事儿，除了师尊之外，也就只有我们几个知道，不要跟别人说。”
楚云汐垂眸道：“……好。”
即使明知但江问轩说这些是信任她的表现，她还是忽然觉得有点儿冷。
上辈子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些。
楚婉柔回来之前，这几个师兄看似全都对她很好，可事实上，她似乎从未真正触及过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内心。他们并非对彼此的过去一无所知，可却从不曾对她提及。就连她自认为与顾宴疏情谊最浓的时候，对方也不曾对她说过一个字。
这说明，就算她在顾宴疏、或者这几个师兄心中并不是不可信任的，那至少也是不可托付的，所指他们才会只是一味的护着她，而不肯说半点儿心事与她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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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汐暗暗叹了口气。
她不想继续谈论这些事儿了，顾宴疏的过去，她也没有兴趣再知道了。
楚云汐抬头看向叶星澜：“叶师兄，阿陵呢？他在哪里？”
从叶星澜出现开始，就一直没有看到楚陵的身影。本以为对方是躲在哪里，或者另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可他到现在也没有出现，她不由得有些担心。
听楚云汐提起楚陵，叶星澜轻轻皱了皱眉。
过了一会儿，他才举起手中的开元逐月弓，对楚云汐道：“之前为了修复这张弓来对付沈如眉，稍微遇上点麻烦，他跟那位前辈在一处，待会儿我带你去找他。”
楚云汐轻轻“嗯”了一声。
接下来她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转头又去看顾宴疏超渡那个女人。
金光依旧在女人身体周围流转，楚云汐十分惊讶的发现，女人脸上乌黑之气缓缓褪去，那些可怖的血痕竟然也开始有愈合的迹象了。
看来说不定真的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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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超渡厉鬼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难。
楚云汐暗暗松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这时——
“轰隆隆——！”
天空中一声巨响。
同一刻，女人身侧流转的金光骤然消散，黑气重新出现，没一会儿的功夫，竟然蔓延上了顾宴疏莹白如玉的指尖。
羊脂玉般的手上出现一片骇人的焦黑。
触目惊心。
这是戾气入体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