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要说我没有一点慌乱,那是假的。中年男人的表情,再加上他说的话,都让我有种很不踏实的感觉。
但我暂时没有喊人,在情况弄清楚之前,不能随意的给铁头他们带来心理压力。
我耐着性子,同时做好了后撤或者前冲的准备。
“你说啊,到底是为啥?”
“是啊,为啥……那个人也奇怪,这是为啥呢?”中年男人站在门槛外头,依然一动不动:“等他醒了,他就琢磨啊……琢磨来琢磨去的……”
中年男人断断续续说出这两句话的时候,脚步好像动了动,身子也微微向前一倾,那样子,如同要跨过门槛,走到屋里。
“然后呢?你接着讲。”我一边跟他搭话,一边就慢慢的后退了一步,眼前的情况,是我之前绝然没有想到的,这个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突然变得如此诡异,让人防不胜防。
“然后……然后就是……”中年男人看到我无形中后退,他也迈动脚步,想要跨过门槛跟上来,他的眼神变的混浊,嘴角微微的扭曲:“他找啊找啊,最后在床板下面,看见一个钉在床板上的人……他睡觉躺在床板上……就是背着这个钉在床板上的人啊……”
“站住!”我已经有点承受不住了,猛然间拔高了音量,震慑中年男人的同时,也等于是给隔壁的铁头他们示警。
不曾想,这么一急躁,我一下子就从梦中苏醒了过来。当我睁眼看到昏沉的光线,还有上方的天花板的时候,才知道,刚才只是做了一个梦。
我的呼吸有点急促,可能还没有从噩梦中完全挣脱出来,至少有一两分钟时间,我才真正的回过神,完全消除了睡意。额头上流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渗出的汗水,手和脚也仿佛在微微的颤抖。
人从噩梦中惊醒之后,可能会感觉一阵说不出的轻松和庆幸,因为察觉到了噩梦里的万劫不复只是一个梦,自己还好端端的。
只不过,此时此刻的我,还是有点心神不宁。
因为前几天在工作室差点从天台跳下去的那个梦,给我留下的阴影太深了,以至于我现在都有些疑神疑鬼的,怀疑梦境和现实是不是存在着什么关联。
这时候,我感觉很渴,想起来喝口水。强行把心里的杂念都给压下去,刚想用胳膊支撑着坐起来,一下觉得身子沉甸甸的,竟然没能坐起来。
我的头顿时大了一圈,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自己因为噩梦的困扰而出现了潜意识的错觉,我就觉得自己的身躯沉的像是灌了铅,沉重之极。
此时此刻,中年男人在噩梦里跟我讲述的那个故事,不自觉的就重新浮现出来。
其实,他讲的这个故事是很早以前就流传在民间的,也就是所谓的好朋友背靠背,我从上学开始,就听了不知道多少次。
然而,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把这个小故事讲的像中年男人那样,令我惊恐莫名。
这时候,我就和魔怔了一样,整个人坐立不安,我直接从床上爬下来,双脚一触地,真的就能明显感觉身体死沉死沉的,如同背上背了一个沉重的大包袱。
此时此刻,我的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就冒出了一个念头:我的身躯,为什么会……如此沉重?
尽管我不愿意把事情朝坏处想,但是回味着刚才的那个梦,我还是慢慢的蹲了下来,弯腰朝着床铺下面望去。
小屋里的床是简陋的木床,床边耷拉着一截三四十厘米长的床单,床单遮挡住了一部分视线,无法看清楚床下的具体情境。
梦里听到的那个故事,像水银一般无孔不入,在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里扩展蔓延,我真的站不稳了,心头的预感越来越不妙,恍恍惚惚的开始怀疑,中年男人在梦里讲述的故事里的那个身躯沉甸甸的人,会否就是我。
人的恐惧,其实大多都是来自未知的地方,任何一个自己看不见的犄角旮旯里,或许就隐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我的心跳的很快,这时候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就想看看,这张硬板床下面,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东西。
我趴在地上,慢慢的把下垂的床单给掀起来,我觉得自己就是在做一件很无谓的事,好像那些睡不踏实的人,必须在睡觉前把屋子里的每个角落都亲眼看一遍,才能安然入睡。
下垂的白床单完全掀开了,因为没有开灯的缘故,只有窗外的月光和昏昏沉沉的白炽灯的光线顺着窗户照射进来,床下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就在这一刻,我的鼻子抽了抽,骤然就感觉自己闻到了一股非常非常淡的气味。那种气味如同一滴鲜血混到了一条河里,淡的无迹可寻,却又真实存在。
淡淡的臭味,腐败的气息,绝对是机体发生了腐烂之后产生的气味,尽管气味淡极,可我闻到了,一丝这样的腐败的气息从床下慢慢的飘出。
我本来只是为了看一眼,好让自己安心,然而当我闻到这股淡到极点的臭味的时候,脑袋就好像要炸了。
手机被抓在手里,随手一按,屏幕顿时亮了。这种光线并不强,也不算亮,但在方寸之地的床下,已经足够用。
我举着手机,扭动着发亮的屏幕,视线也随之在床下一扫而过。当我看到床下的死角时,立即看见了一小团毛茸茸的东西。
一只很大的老鼠,蜷曲着身子,窝在床角一动不动,可能已经死透了。老鼠看上去还是完好的,死去的时间应该不长,不过因为天气和气温的原因,出现了些许的腐烂,导致有很淡很淡的臭味飘散出来。
我长长的松了口气,只觉得高悬在嗓子眼的心一下落地了。只是一只死老鼠而已,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唯一该责怪的,就是中年男人太不负责了,对房间的卫生打扫的不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