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曼因死了。
男人死状凄惨,他的脖子被一根铁丝硬生生勒断——这样说或许不准确。
凶手的力气还没有大到把人脖子勒断的地步,也或许是因为他/她不想让鲜血沾染上自己的双手。
艾德是窒息而死,铁丝明显的嵌入他脖颈的皮肉间,在肉色中勒出一条极细的绛紫伤痕。
在警察约翰发现艾德死后,他便喊上杜克,警戒线拉满,举着配枪将所有房客半强迫性质的叫去了楼下。
四号房开门的是一头白金色短发的瘦弱男孩,他看见举着枪的警察,愣怔了一下,随即镇定的回头看向身后。
那个自从进门后便一直冷着张脸的金发女孩走了出来,在看见警察时,神色也没有太多变化。她好似并不意外有事故发生,举了手示意自己没有攻击意图,带着那个男孩走向楼下。
接着是二号房间,敲门后出来的西装男子面色微不可查的一变,然而尽管他极力掩饰,从警校毕业、有多年从警经验的约翰还是察觉到异样。
约翰依旧面不改色,公事公办的将这对新婚夫妇“请”下了楼,只是心里却多了几分思量。
最后的一号房间,也是搭乘警车来到旅馆的男子马尔科姆开门挺快。
他笑容和善的招呼两位警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约翰看见他,想起在汽车上时,艾德还给他递过一包卫生纸。他心情沉下来,叹了口气,将旅馆内杀人事件简要叙述一遍,示意他和自己下楼接受盘问和调查。
马尔科姆愣住了,男人肉山一样的身体微微颤抖,眼中流露出震惊和感伤:“艾德警官死了?怎么会发生这种可怕的事情……”
“我很抱歉,”马尔科姆叹了口气,走出来,面露哀色,拍拍警察肩膀:“请节哀。”
他顺从的走下了楼。
西黛尔下了楼后,新婚夫妇和马尔科姆几人也陆续走下来,两位警察在他们身后。
她下楼后,第一眼便发现一楼旅馆内,多出来的一具尸体。
……果然出事了。
还是这种性质恶劣的凶杀案。
一群客人陆续走到一楼,反应迥异,似乎有人极轻的抽气声,但也分辨不出是谁发出。
然而旅馆内很快便沉寂下来。
角落里坐着的丑陋男子,似乎也是因为凶杀案的发生,被警察从角落叫来了灯光下的一个桌子旁坐着。不知为何,他浑身湿漉漉,衣角时不时往下渗着水滴。
昏暗狭窄的旅馆内,众人面面相觑,相视无言。
原本死了人应该是件大事,况且死的还是一个配枪警察。可诡异的是现在旅馆内没有骚乱、惊慌和不安。
大家都很安静。
气氛古怪极了。
但这种古怪的气氛绝不只是因为死了一个人。
西黛尔垂下眼睫,不动声色的将目光从艾德警察的尸体、以及尸体旁歪歪扭扭的字迹上移开。
有人拿了旅馆前台柜子上的登记笔,在艾德警官的尸体旁边,写了一行挑衅意味极其强烈的字。
你、们、都、会、死。
金发女孩双手插兜,带着贝尔奇站在一边,眸光扫过其他人。
众人下了楼,看见这句话后,原本还有几分情绪外露的人也都沉寂下来。
他们似乎开始不动声色的打量对方,新婚夫妇往旁边站了站,和西黛尔一样选择站在了旅馆两边,马尔科姆往警察那边靠了靠,丑陋男也不自觉挪动了下椅子。
毕竟,如果只死了一个人,虽然是故意谋杀,但也可能是寻凶报复……
然而这行字显然打破了所有人的侥幸心理。
旅馆中藏着一个变态杀人狂,而这个变态现在盯上了他们所有人。
“真是……”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声,然而几人隔的比较远,西黛尔也没有听清那人说的是什么。
不过听语气大概不是什么好话——大概是在骂那个不知道身份的凶手。
西黛尔按了按眉角,轻轻瞥了一眼角落的女尸。
她身上的白色塑料膜不知被谁掀起来一半,露出裸露的上身。
女尸的头颅微微侧着,像是被人动过,两颗蔚蓝的眼珠一动不动,看向艾德警察所在的方向。
……凶手,会是谁呢。
——谁会是凶手?
约翰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现在的心情极差,他还记得和艾德共事的这几年,虽然艾德算不上一个敬业的警察,但也没出过什么大错。相识几年的熟人,不过隔了一个小时,再见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任谁心情也不会太好。
杜克板着脸,似乎情绪不太对,约翰只能压下心中悲伤,自己出面一个个盘问眼前这些人。
他吸了口气,露出威严的表情,扫视了一圈众人。
“你们现在也都看见发生的情况了,”约翰说:“现在,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方便抓出那个杀人凶手,你们需要先自报身份……这是为了所有人的安全着想,明白了吗?”
“如果有人说不清楚——”
他扬了扬手中的配枪,意有所指:“你的嫌疑可能就比较大了。”
他说完这句话,众人依旧在沉默,然而他们的目光已经有了些许动摇——
约翰并不担心这群人不配合,毕竟,他相信无辜者也想找出那个凶手,以免自己受害。
“可以,”马尔科姆最先应声,他举起手,道:“我叫马尔科姆,是市里嘉际公司的在职营销岗位的老员工,我在那儿工作已经有好几年了……如果你们需要,我可以提供我的员工证明和身份卡,还有我手机上的公司中的同事都可以为我证明,我从来没出过错——”
“不论是在工作上,还是生活中。”
他拿出手机,手机中的各种消息记录证明了马尔科姆没有说谎。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约翰问。
“今天是休息日,”马尔科姆挠挠头:“我是准备来乡下旅游镇上放松一下身心,谁知道飓风竟然影响到了这边——我只能在暴雨开始后离开镇子,没想到前后两边道路都被堵住了,车子也半路陷进泥坑。如果不是遇见了警官你们,我可能现在还冒着大雨往这边儿赶。”
马尔科姆的说辞暂时没有疑点,下一个开口的竟然是那个丑陋男。
“我的名字不重要……不过你们非要知道的话,可以叫我科姆,”科姆动了动喉结,混浊的眼珠从艾德警察的尸体上移开,咧出一嘴豁牙:“我住在这旁边一个镇子里……就是乡下的小镇,没什么特别的,工作是处理林子里死去的动物尸体,把它们运送到专门的尸坑。”
“今天搬尸体时出了点意外,雨水把路冲垮了,我才开车开到这儿躲雨。”
“今晚的事,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说完这段话就没了动静。
其他人却是微微皱起眉,似乎有些嫌弃的明了了这人的身份——原来是搬送尸体的,怪不得身上如此腥臭。
约翰皱了皱眉,还没等他发问,那对新婚夫妇也开口了。
“我叫查理,”西装男扬了扬眉头,似乎颇有几分傲气:“或许你们听过我的全名?”
他吐出一个名字,露出几分矜傲:“我的家族你们一定听过,我是家中这一代独子,这是我的新婚妻子佩内洛普。其余的我想我就不用说了,知道我身份后你们应该明白——”
“我和我的妻子不可能是凶手。”
他信誓旦旦、铿锵有力道。
但这个叫查理的男人也确实有这个资本——他所说的那个名字源于自美国内战时期便发家、一直延续至今,仍然赫赫有名的富豪家族。
“我不常在新闻露面,”他也扬了扬手机:“但是——”
“我也可以提供给你们关于我身份的证明。”
查理手机中似乎存有他和其他人的家族合影,有的人确实是美国新闻中不时出现的大人物。
男人衣着价格不菲、气质卓越出众,他的说法也无懈可击。
他和他的妻子没有杀人的理由。
但前边这些人的说法看似完美,实在处处漏洞和破绽,有人刻意回避了某些问题。
约翰没有开口说话,他和其他人一样一起把目光看向最后的角落。
金发女孩挑了挑眉,面色不变,思索着开口:“我叫西黛尔,这是我弟弟贝尔奇。”
“我是xx高中今年的毕业生,暑假过来德里镇放松心情,顺便帮我姑母看看他。但是飓风导致来时机场停运,我弟弟送我去另外的机场,却因为暴雨被堵在这个地方。”
“如果要身份证明,我也可以——”
总算把众人的身份信息都搜集齐全,可约翰并没有放松的心情。
他扫视一圈,冷冷道:“凶手还在我们脚下这所旅馆中……很可能就在你们这些人之间,现在我们必须齐心协力把这个人找出来……你们如果有人撒谎,害的是所有人,懂吗?”
场面寂静起来,几人面面相觑,但没有人回话,气氛一时无比尴尬。
约翰:“……”
他没从这些人反应中看出什么,只能先挑了一个目前看上去疑点最大的群体。
“你们——”
约翰指了指新婚夫妇。
“你们是今天结婚?”他问,目光锐利的在两人身上扫动:“你还没说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富豪家族的独子结婚是件大事,你们却没有新闻有报道过——还有你的妻子佩普洛普小姐。”
“你的婚纱是怎么一回事?”
随着警察话题点转到查理和佩普洛普身上,其他人也都将目光移了过来,盯住两人。
等他们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查理眼神似乎慌了一瞬,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从进入旅馆后,一直柔顺挽着他的佩普洛普抬起一张美丽的脸蛋,露出一个笑。
她抬手挽了挽耳边的发丝,声音中带着几许哀伤。
“今天本来是我和查理的婚礼,不过过程中出了一点儿意外,但这件事不重要,对我们现在的情况也没有帮助——”
“但是你不说,谁也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对旅馆中其他人怀着不好的心思。”
马尔科姆打断了佩普洛普的话,颇为严肃的皱眉。
约翰:“……”他咽下了刚刚被抢走的台词,幽幽看了马尔科姆一眼。
科姆咧嘴笑起来,露出一口发黑的豁牙,他说:“你应该说下去,现在外面还下着暴雨,谁也不想因为不清不楚被赶出去……是不是?”
或许是因为在旅馆中发生了死亡案件,超出了科姆的心理阈值,他现在竟然一改进入旅馆后一直边缘化自己的行为,开始主动说起话,似乎颇为积极的想找到凶手。
约翰沉默了下。
他们怎么忽然间,就自己说起来了。
现在他这个警察站在一边,好像没什么用一样,看着他们互相质问。
“好吧,”此刻,面对多人的质询,查理似乎也没了办法,他无奈的叹了口气,面色颓败:“那我们也只能把这件事告诉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