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
白老夫人用词委婉，顾泽宇还是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意思。
顾泽宇心头下意识涌起一丝难过，但很快，这丝难过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这次受伤毒发之前，顾泽宇还对顾敬东心存最后一丝不忍，是因为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被家人抛弃，顾敬东不管再怎么坏，都对他有一份养育之恩。
可听了刘文长的忏悔，他才知道自己所有不幸的源头就是顾敬东。
尤其是这些天，他和白家人朝夕相处，越来越明白自己曾经失去的，到底是什么。
慈爱的祖母，有爱的弟弟妹妹，不苟言笑但默默对他关注呵护的父亲，还有叔叔姑姑诸多亲人……
顾敬东不但毁了他的容貌，残害他的健康，还彻底毁了他原本能够拥有的幸福人生。
现在，这个害他至此的恶魔，生命终于走到了尽头。
他只会欢呼仇敌的惨死，心里绝不会因为这个恶魔起半分波澜。
顾泽宇垂眸片刻，对白老夫人点点头：“我知道了。”
没有追问，没有愤怒，也没有过激的言辞。
白老夫人一怔，随即长长松了一口气。
她之前迟迟不敢跟顾泽宇说这件事，是怕顾泽宇还对顾敬东心有不忍。
现在看来，泽宇是个明辨是非的孩子。
他只要能转过这个弯儿来，想必就离他愿意回归白家的日子不远了。
白老夫人这么一想，心情大好，也不再提起顾敬东这个晦气东西，转而说起了顾泽宇的病。
“这些天按着闻老给的方子配药给你吃，你吃了感觉怎么样？”
“没什么感觉。”顾泽宇实话实说，但为了让白老夫人安心，他还是勉强露出个笑容来：“不过医生说我体内的病毒越来越少了，应该很快就会好起来。”
白老夫人望着顾泽宇依旧苍白的脸色，心疼不已，拉着顾泽宇的手再三安慰。
“咱们不着急，好好养着，等过些日子闻老回来了，让他再给你好好看看。”
“嗯。”
顾泽宇应着声，思绪却飞得有些远了。
这些天，他在白家人这里，得到了足够的爱护。
可是叶清，再也没有出现过。
难道，她还在生气，彻底把他忘了？
……
第三天晚上，顾时远终于回了电话过来。
这几天战墨辰频频给他打电话，他也察觉出了异常。
但司氏家族内部发生了一些事情，集团有很多事需要处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和战墨辰深谈。
这次战墨辰一接电话，顾时远没有绕任何圈子，直接说道：“我身边这会儿没人，你那边什么情况？”
战墨辰一听，也回答得干脆利索：“爷爷知道顾敬东做的那些事情了，这些天，因为我瞒着你的身份，他很生气，病倒了在住院。你能不能想办法回来见他一面？”
“我……他怎么知道的，顾敬东呢？”
“顾敬东已经死了，死前把很多事告知了爷爷。”
战墨辰听出了顾时远想要转移话题，但想起战老爷子郁郁寡欢的憔悴模样，战墨辰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尊重顾时远的一切决定。
“我知道你现在的身份不方便再和我们有交集，但爷爷已经这个年纪了，他承受不了太多的打击。”
“你可以不认我和孩子们，但我请你念在他和你这点骨肉血缘上，回来看他一眼，了却他这份遗憾。如果一直让这个谜团堵塞在他心里，他往后余生，都不会安心的。”
顾时远听着战墨辰的字字句句，也心如刀绞。
但这件事，他真的不能贸然答应。
顾时远在电话那边沉默良久，最后给了战墨辰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这件事你容我想想，我会以最快的速度给你一个答复。”
“好。”
战墨辰也没想过顾时远立刻就能答应，顾时远没有直接拒绝，答应考虑一下，已经超出他的期望了。
但有一点他始终还是想不明白。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不肯回来和爷爷相认？如果之前你是顾虑顾敬东，现在顾敬东已经死了，没有人再会因为你威胁到战家，你为什么……还不肯回来？”
“我……”顾时远喉头一阵苦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没有了顾敬东，还有司老夫人。
司老夫人骨子里也是一个商人，而非一个慈善家。
当初她不遗余力救助他，帮他改头换面摆脱顾敬东，是要他后半生不遗余力，完全效忠于司氏家族，效忠于她和司夜井。
但他和司老夫人之间的协议，决不能让战老爷子和战墨辰知道。
不然战家一定会对司家生出怨怼之心，到时候两个家族在生意场上开战，将会两败俱伤。
想到这里，顾时远心神一凛，心底生出的片刻犹豫瞬间荡然无存。
他柔软的语气再次恢复了冷硬。
“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先这样，我随后给你答复。”
说完，也不等战墨辰再说什么，顾时远直接挂了电话。
战墨辰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刚刚生出的那点希冀再次破灭。
弥漫在心底的苦涩也再次加重。
他其实知道，顾时远大半辈子过去，回归战家的希望已经非常渺茫。
但他偏偏不死心，想要让爷爷在有生之年，父子团聚。
也让自己，父子团聚。
现在看来，是他过于奢望了。
战墨辰叹了口气，继续等待。
又是一天过去，夜幕降临的时候，顾时远那边总算有了答复。
“我近期会去华国见老爷子一面，但认祖归宗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这个答案已经远远超出战墨辰预期，他立刻答应下来：“嗯，只要你愿意回来见老爷子一面，我不会再有别的要求。”
“那就好，我会尽快处理完手头的事情，等确定好准确时间，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嗯。”
两人简短地定下这件事，很快结束通话。
战墨辰还没回过神来，安岁岁已经蹦蹦跳跳跑到了他面前。
“爹地爹地，太爷爷说想喝太姥姥煲的汤，但太姥姥一直在泽宇舅舅那边不肯回来，你快和我一起去劝劝太姥姥！”
“好。”战墨辰伸手接住安岁岁蹦跶过来的小身板，原本凝沉的神色也松懈下来。
他和他的父亲，没有父子相亲的缘分。
但他和他的孩子，一定会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