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秦殊的声音在回荡。
“……一开始我只是听几个同事说傅氏的大老板傅铭文很变态,但我没有亲眼看到过,也没放在心上。”
“后来……”
秦殊说着,似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脸色越发苍白,眼神里盈满了久远的惶然不安。
安颜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秦殊收敛心神,继续往下说。
“直到我无意中看到他对公司的一个女实习生下手,我才相信他真的作风有问题。当时我躲在拐角处,亲眼看见他非礼那个女实习生。好在那个女孩子很勇敢地反抗了,他没能得逞,我也没敢告诉任何人。可是最后……”
“那最后,那个女实习生怎么样了?”
安颜从秦殊的神情中觉察到了一些什么,但还是抱着那么一点点希冀,希望听到那个女孩子没事。
可惜,下一刻,秦殊的眼眶就红了。
“女实习生被污蔑泄露公司机密文件,不仅被公司开除,还被业内拖入了黑名单,并且还要赔偿公司很大一笔巨款……”
听到这里,安颜攥紧了手心。
人渣!
“过了没几天,她,她就跳楼了……是我太胆小了,我要是早点说出来,她可能就不会跳楼了……”
秦殊呜咽着坐在沙发上,颤抖着捂住了脸,眼泪顺着她的指缝流了出来。
安颜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职场性骚扰已经够恶劣了,傅铭文后来竟然逼得那个女孩子跳楼!
傅铭文这个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恶心的存在?
安颜深吸一口气,按捺住愤怒,坐在秦殊身边,轻轻抱住了她,一遍遍安慰。
“不怪你,只能怪傅铭文没有人性,你一个人也斗不过他。”
至于这件事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安颜并不奇怪。
傅氏集团虽然比不上展翼集团,但在帝都也算是权势通天。
那个女孩子又是自杀,这样的事情想要压下来,对傅氏来说并不难。
更何况傅氏每年都会做慈善,在帝都的声誉向来良好,谁能想得到傅氏集团的总裁会是一个没有人性的变态。
好一会儿,秦殊的心情才慢慢平复,捏着纸巾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声音里还带着细微的哽咽。
“那个女孩子自杀以后,傅氏把这件事压了下去,她的家里人都被封口了。我吓坏了,但也不知道该跟谁说,只好赶紧从傅氏辞职了。”
“嗯,你离开那里是对的,离这种衣冠禽兽越远越好。”
安颜拍拍秦殊的肩,递给她一杯温热的水。
秦殊接过去小口小口喝了,情绪明显好了很多。
她不好意思地看向安颜:“对不起安总,刚才我失态了。不过傅铭文那个人,也算是恶有恶报,他对女人下手,最后也栽在了女人手里。”
“这话怎么说?”安颜再一次诧异。
“七年前,傅铭文曾经传出过结婚的消息,说是要娶一位富家千金,结果对方病死了,傅铭文一气之下,不下心摔成了残废,从此以后性格更加暴戾,但他也不能再随意祸害别的女孩子了。”
秦殊的神色里,带着几分快意。
安颜却愣住了。
所以,傅铭文的腿根本就不是她以为的年纪大了生病造成的,而是因为娶妻不成,气怒之下摔残废的?
那还真是恶有恶报。
不过七年前这个时间点,还真是巧合。
七年前,傅铭文也已经很老了,谁家会愿意把女儿嫁给他这么个变态呢?
安颜莫名有点心慌,追问了下去:“那你有没有听说,他要娶的是哪家千金?”
秦殊摇摇头。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当时只是有人那么说,傅铭文从来都没有公开过女方的身份,好像很隐秘的样子,生怕被人知道。”
怕被人知道,这一点安颜倒是能想得通。
傅铭文那么大年纪还想娶年轻的女孩子为妻,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女方能够让自己的女儿嫁给傅铭文这种变态,必定也是卖女求荣,肯定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在安颜的沉默中,秦殊有些不安地开口:“安总,您跟我打听傅铭文,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只是我之前和傅家人有过来往,偶尔听说傅铭文这个人有问题,随口问问罢了。”
安颜朝着秦殊安抚笑笑。
秦殊点点头,没有再多想,起身出去了。
办公室里再次恢复寂静。
但是秦殊说的那些话却在安颜脑海里不断盘旋,最终绕成一个越来越让她无法接受的巧合——
七年前,安邦国曾经逼着她嫁给一个老头子,所以她才会负气出走,和战墨辰有了那阴差阳错的一夜。
当时,安邦国到底是想把她嫁给谁?
帝都西郊监狱。
放风时间到了,犯人们排成一条条长队,在宽阔的场地上依着次序转圈。
大多数人表情麻木,步履僵硬。
失去自由的痛苦让他们终于开始忏悔自己的过去,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安邦国也在其中,并且因为走得太慢,被后面的人踩了好几脚。
“快点!磨磨蹭蹭的,还以为你是从前的安总呢!”
身后的人以前认识安邦国,没进来的时候也曾对安邦国毕恭毕敬,一口一个安总。
现在大家都在监狱里待着,他仗着年轻力壮,没少欺负安邦国。
安邦国气不过,却也没办法,只能默默忍受着脚后跟的疼痛,机械地朝前走。
就在这时,工作人员忽然跑进来喊人。
“安邦国,有人探视!”
简短的一句话,众人纷纷朝着安邦国投来羡慕的目光。
安邦国也惊呆了,随即激动不已。
会是谁来探视他?
整个帝都,还记得他的人,除了女儿安颜,应该只有白雨欣了吧?
安邦国拖着僵硬的双腿,飞快地跟着工作人员赶往会见室。
会见室的玻璃窗外,安颜静静坐在那里。
看到安邦国进来的那一瞬,安颜几乎不敢认。
眼前这个头发接近雪白,步履蹒跚的人,真的是那个意气风发,粗暴刻薄的安邦国?
前后不过半年多,他居然老了这么多。
安邦国抬头望过去,对上了安颜诧异的目光。
他心中泛起苦涩,却又很快低下头去,有种无地自容的愧悔。
安邦国克制着自己的激动,走过去在安颜对面坐了下来。
安颜望着他,除了最初的诧异,再也没有多余的表情。
安邦国心里一阵心酸掠过,却又知道,这怪不了安颜。
曾经他为了叶翠婉和安争鸣,还有安琪,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当成草一样践踏。
可现在唯一能来这里看他的,也只剩下这个女儿。
两人沉默相对许久,最后还是安邦国鼓起勇气开口。
“小颜,你,你最近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