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云昭僵着脖子看去,暗沉的天光下,还立着的几名刺客,仿如被人施了定身咒般微弓身子和保持着警惕目光。
只是那一双双眼睛已然没了光彩,有些空洞,脖子处多出了一条血线……
鲜红的血液缓缓溢出,伴着雨水慢慢晕染透了衣襟。
片刻间,几具高大的身躯接连轰然砸在泥泞的地上。
这一下,惊醒了神情有些呆滞的纪轩,一眼看到盛云昭又被人挟持了,他面带警惕,“你放开她……”
纪轩尽管看不到对方真容,可是,对方那诡谲的身手以及身上裹着犹如来自地狱修罗般铺天盖地的杀戮气息,让纪轩感觉到此人的危险……
转瞬间,他又感觉那杀戮气息竟莫名的有几分熟悉感,像是……那人的影子……
后背的伤势让纪轩感觉眼前阵阵发黑,后背仿佛漏了风般,令他突然生出了一种不安,即便他看不到后背,也能猜到伤势不轻。
可他因放心不下盛云昭,却不想就此晕过去。
纪轩用力的咬了下舌尖,尖锐的疼痛令他眼神清明了些,血腥气在口腔里弥漫。
然而,盛云昭却并未看他,而是定定地看着揽着她腰身的那名男子。
突然的,一个念头在他心头生起,他们认识,而且很熟。
难道令她决然要与自己和离,为的就是这个男人吗?
那越忱宴呢?
一瞬的念头过后,纪轩刚要开口,就听那名男子声音低哑而危险的问那名唯一的活口,“说,谁派你们来的!”
突然,那刺客身子颤了几颤,软倒在地上,四肢抽搐了几下,气绝身亡。
纪轩因心中愤怒,挣扎着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放开她!”
可是,下一瞬,那人身影如鬼魅般消失在原地。
同时消失的还有盛云昭!
情急之下,纪轩想追上去,然而,他只追了几步,身子便晃了几晃起来,眼前黑影重重。
“主子!”多木急忙扶住他。
“快,找,立即通知皇城司,封锁城门,”纪轩用力的握住多木的手臂,“务必要将世子妃救回……”
“主子!”多木急唤了几声,纪轩已然彻底晕了过去。
他迁怒般的狠狠地看了知春一眼,随即扶着纪轩快速的进了停靠在一边的马车里。
找皇城司?
那女人如此自私自利,之前丝毫不顾主子的死活,自己就跑了,他看的清楚。
如今主子为了那女人又被伤成这样,那个女人连一句关心都没有的跟着那人走了。
最好那神秘人也将她给结果了才好。
等盛云昭脚踏实地的时候才发现已然在一间宽敞的房间里,只是整个房间都被阴沉的光线笼罩着,一切都显得有些模糊。
盛云昭往后退了两步,带着几分疏离的福身一礼,“多谢闲先生救命之恩。”
“唔?”男人发出低低的一声,“你认得我?”
“当然……”盛云昭想也没想的脱口而出。
可随即反应过来,自己是凭着前世记忆认识他,可他和自己却是第一次见面。
盛云昭说完,没有等到他的下文,抬起眼,熹微的光从落地窗处漏进来,将男人那雕刻的荼蘼花的面具照的分外清晰。
可是却透着她熟悉的那种孤寂感。
尽管,他的脸藏在荼蘼花面具之后,可她却知道,他在看她。
明明知道他对自己没有半点恶意,可是心底里却有莫名不安弥漫开来。
盛云昭突然发现,前世里她与他相识的时间不算短,可是她好像对他也是一无所知的。
比如他的身份,比如他的容貌,比如他的名字!
前世的她,只觉得自己再没未来可言,彻底的放弃了自己,故而,对周遭的一切都不闻不问。
如今细细想来一个闲先生,太过敷衍。
明明听声音很年轻,可是这“先生”两个字却透着一股子的老气横秋。
像是刻意迎合他是个闲人的事实一样。
“先生的恩情,日后有机会云昭定会回报,时间不早了,云昭告辞。”
说完,她转身向着房门走去。
可下一瞬,房间陡然一亮,房间里的一切布局都像是突然现了原形似得清晰明了。
第一感觉是宽敞,简洁大气,却透着一股冷清。
相比于他这个人的高深莫测显得有些违和。
可是她却不知这是哪里,她也没有问,总归还在楚京。
随之男人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外头雨势正大,不如坐下来喝杯茶暖暖身再走也不迟……放心,我不吃你。”
对方都这样说了,刚刚又救了自己,心念急转间,盛云昭改了主意,她连越忱宴和太后都敢招惹,眼下多一个又何妨?
所谓债多了不愁,盛云昭说服了自己,转过身时,脸上已然恢复了常态:“那叨扰先生了。”
她抬步向男人走去。
男人一席墨袍,巍峨如山般站在几步之外的一幅山水插屏前,静静地看着她。
须臾,他突的轻笑了声,提步走到不远处的矮桌前跪坐下,“你似乎对我很熟悉!”
男人的尾音带着肯定的意味,盛云昭听出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了,是之前她在生死关头乍看到他时太过惊讶而脱口叫出了他的名字。
盛云昭客随主便的走过去跪坐在他的对面,一本正经的甩锅,“唔,我问过大包……”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毕竟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心不是?
一个素未谋面之人不管是好心提醒还是突然示好,换成谁也要问上几句才是常理。
明亮的烛光落在面前女子清丽的脸容上,肌肤白嫩的像是半透明似得。
几缕落下的发丝贴在她的鬓边,竟有着说不出的柔媚动人。
可那双分外明亮清澈双眸,在波光流转间,泄露了她的狡黠。
“大包?呵,”男人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意味深长。
他顿了下,接着道:“今日那些刺客不像是普通刺客,又如此肆无忌惮的当街行刺你,不知姑娘得罪了何人……”
盛云昭刚刚在生死线上走一遭,若是一般人或许早就吓的六神无主了。
可她竟波澜不惊的,实在让人不得不侧目。
一瞬间,盛云昭的眸子里像是结了冰霜似得,“是啊,如此肆无忌惮,而且皇城司的人以及衙门的人竟如耳目闭塞了般,连个影子都没见到,那么想来我有可能得罪的非富即贵之人了。”
对方没有想到她这么毫不避讳自己。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对方也淡笑的看着他,终是他先撤回眸光,漫不经心的道:“你就那么信那孩子吗?”
盛云昭正心神不属,并未多加深思,而是道:“自然。”
男人却意识沉默了下来,盛云昭看不到他的神色,自是也无法判断他的情绪。
“那么我呢?你仅凭别人的描述,就信我对你没有恶意?”男人追根问底。
她和自己算是素昧平生,她又为何仅凭一个孩子的传话就相信他?!
盛云昭看不到他的表情,却听出他口吻里的不快。
她不由感觉有些好笑,明明他又如前世那般主动找上她,还救了她,可现在他又来试探她。
只是还不等她开口说话,盛云昭鼻子一酸,她忙掩住口鼻,打了个喷嚏。
她抽了抽鼻子,抬手搓了下手臂,身上的衣裳还潮乎乎的黏在身上,让她感觉有些难受,暗想不会娇气的只淋个雨就染风寒了吧?
男人身子僵住,随即起身冷漠扔下一句,"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