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云昭将儿子放在女儿旁边,“请陶娘子进来吧。”
她则下了地,穿上鞋子出了里套间,去了偏厅。
陶娘子一见她,先是打量了盛云昭几眼,“王妃面色红润,想来恢复的不错,属下这就放心了。”
盛云昭笑着轻描淡写道:“让陶娘子担心了,也是王爷过于担心,不过也多亏了颜若……”
陶娘子心下稍安,听说了她生产艰难,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她们都为王妃捏了一把汗。
二人落座后,说了两句闲话,盛云昭便正色的道:“陶姨,今日找你过来,是关于王爷身上的蛊毒一事……”
陶娘子原本轻松的神情一滞,逐渐变得凝重了几分。
身为越忱宴身边数一数二的心腹,陶娘子当然最为关心主子的身体情况。
“王妃想知道什么?”陶娘子声音里带着些沉重。
“王爷身上的蛊毒,始终是个隐患,我想知道除了神山的人,天下间可还有能医治之人。”盛云昭觉得天下之大,神山也不一定能做不到无所不能。
但凡有一线可能,不管付出多么大的代价,她都要想办法将越忱宴身体里的蛊毒清除。
陶娘子眼神黯然,“王妃有所不知,自从六年前到现在,我们多次派了不少人在南疆寻找善于解蛊毒之人。
奈何,到如今,都一无所获,就像是……”
陶娘子组织一下词语才道:“就像是有人故意针对,就连个擅长养虫之人都没有,如今我们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了颜若的身上。
只是,这些蛊虫的东西到底不是正途,而且一般都是南边世代秘传之法,故而,外人却不得法门,无异于盲人摸象……”
盛云昭沉思了良久,才道:“那暂且将人都撤回来吧。”
“这……”陶娘子心下一沉,“王妃的意思是?”
“既然有人暗中左右着这一切,那不如另辟蹊径好了。”
盛云昭打发走了陶娘子后,眼见越忱宴不知在忙什么,还没有回来,她便直接去了老王妃处。
老王妃此时正在佛堂里做晚课。
盛云昭知道她的习惯和规矩,进去后,也没有打扰,便跪在了老王妃旁边的蒲团上,对着面前快有一人高的观音像,她双手合十,阖上双眼。
老王妃以为盛云昭会说什么,可没想到竟这么安静,一时走了神,便也睁开了双眼,转脸见盛云昭满是虔诚模样,她抿了下唇角又转回了头,“这个时候过来,有事?”
设这个佛堂的初衷是为了老王爷祈福,也为宁静心神。
渐渐地,却也成了自己的寄托,习惯。
既然无法专心做晚课了,索性她便收起佛珠,伸手扶着崔妈妈的手站了起来。
盛云昭闻声缓缓张开双眼,并未起身,望着满目慈悲的佛像道:“听说母妃拒绝离开王府?”
老王妃面色一沉,“怎么,你是帮你公爹来劝我的?”
“我是私自来的,并不是来劝母妃,而是想和母妃谈谈。”盛云昭拜了两拜,这才站起身。
“你想谈什么?”老王妃对这个儿媳,从本心里并不排斥。
年岁虽小,却沉稳冷静,最重要的一点,给她生了两个孙儿孙女。
看到两个孩子,她便感觉日子也有了盼头。
盛云昭面对老王妃道:“谈谈王府的兴衰,谈谈关乎我们的生死。”
老王妃眉头微凝了下,“出去说吧。”
她带头往外走去,这些红尘俗事不宜在佛菩萨面前说。
二人去了偏厅,将人都打发出去,只有婆媳二人,分别坐在椅子里。
盛云昭也不等老王妃相问,“母妃可知道眼前的局势?”
老王妃眉头一蹙,“这些都是男人们的事。”
盛云昭却是看着老王妃道:“母妃的行为还真是矛盾,一边像是与父亲划清界限的模样,一边又依靠着父亲,可又与父亲唱反调。如此行为与任性的想要得到关注的孩子有何区别?”
“你说什么?”老王妃的面色一下涨红,看着盛云昭的双眼里有火星子喷溅。
盛云昭也不怕她,反而面色严肃的迎视着老王妃的目光,“想来母妃的骄傲和自尊都接受不了儿媳如此直白的话语吧?
不过母妃等儿媳说完了再发怒也不迟,儿媳今日来不是哄母妃高兴的,所谓忠言逆耳吧。
可能母妃一直都被保护的很好,甚至也觉得淮南王府手握重兵无所不能,无所畏惧,所以随心所欲。
可‘随心所欲’的日子谁不想拥有呢?想来母妃也知道淮南王府走到今日是父王和阿宴用命换来的……
我不知母妃的心结是什么,也不知母妃有多少委屈,我也没有资格来勉强母妃;但我只知人生无常,母妃明明关心他们,为何不与过往握手言和?我想说母妃就算无法说服自己,那么也请顾全大局。”
老王妃脱口冷声道:“是关心他们了?我只在乎自己。”
“若母妃真的不关心他们,那又何必在这里虔诚拜佛?”盛云昭淡淡一句,接着又道:“神佛可以给母妃一个精神寄托,换得一丝心中宁静。
可是,母妃所求什么,还是需要付出与努力才能换取。
神佛也会用现实告诉母妃,这世上任何事都需要付出没有什么可以不劳而获,包括母妃所求的家宅安宁,夫君体贴,儿子孝顺,也都不过是奢求。
我想说,若是母妃一直被过往的恩怨蒙住双眼,捂住耳朵,将自己锁在樊笼里,那么这一辈子也不会有所改变,留给自己的只会是遗憾和后悔。”
“呵,你懂什么?你小小年纪才吃了几天干饭,就好像历经沧桑的老妪般来我面前危言耸听?”
盛云昭拂了拂袖子,满目镇定从容,“儿媳的确没吃几年干饭,可儿媳却懂得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
可母妃这么多年的干饭却白吃了,明知是错,却为了自己的骄傲和自尊固执的打算走到底。”
“你,你说什么!”老王妃啪的一掌拍在旁边的茶几上,“你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