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都的秘密基地内,生产线的条带有条不紊地推进。
它们按照固有速度缓慢却有效地运送货物,给货物们打上商品编号,最后交给负责核实的工人。机器发出轰隆轰隆的巨响,烟与热气时刻冲击着墙壁,排风扇无力地高速旋转,却只让自己越来越热。看上去就跟普通的工厂差不多。
如果忽略其中一些异常。
首先,传送带上运送的货物是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它们可能是烂掉的枯叶,也可能是半身腐化的小动物。有些长了一个又一个脓疱,看不出原本是什么种类。而有些则保留着人类对其的认知。
顶上负责打标签的机器,戳出来的也不是纹章,而是一滴水,水呈红色,滴下去有如滴血。
在条线上工作的工人也很奇怪。他们都是一些体格壮阔的男人,在厂房的高温下,他们还穿着厚厚的一套防护服。他们给自己套上鸟嘴面具、护目镜,工作时伸出的双手也整整齐齐地戴着手套。
他们的工作是监管。如果有货物挣脱下来,他们就会将其拣回传送带。如果货物挣扎得太厉害,他们还会用绳索、铁片等固定。
这些货物的资料都会被记录在一旁的记录仪里,随后传送给基地的总控制中心。
而控制中心里只有一个人。他简单地穿了件背心和白大褂,头发乱糟糟地蜷成一团。指节分明却意外灵巧地双手不断于键盘上敲击。
来自厂区的资料一一被男人收入眼中。他对着这些晦涩的资料,低声呢喃道,“不会啊。”
空旷的控制中心内,机器闪烁的光线令其看上去阴森可怖。
男人的名字是博卡内格拉,是名不经传的科学家。以前曾任职于王宫的科学院,可不久之后就被开除了。
“遇上什么困难了吗?”
博卡内格拉顿时回身行礼,“梅塔梅尔大人。”
梅塔梅尔将神水放置于实验台上,“新的神水。”
科学家收下神水,回答起梅塔梅尔的问题。“我原本以为神水是一种调和剂,它的作用是将人体与自然界的某种物质协调至同一频率。但我将试验品互相隔离至不同环境,神水的活跃度却没有丝毫变化。反而,最强烈的变化是在滴入神水的那刻……”
博卡内格拉又絮絮叨叨着诉说着许多发现。梅塔梅尔也耐心听着。
“而且被感染的试验品细胞会异常降低。它们体内的各种元素都显示减少,可它们却能自如行动……同时试验品对食物的需求也会减少,发展到后期,它们甚至无需进食。这种情况,让我联想到机械。可生物又是如何转变成机械的呢……”
直至博卡内格拉停下,梅塔梅尔才说道,“可惜我不懂科学,无法为你提供思路。或许我去邀请另一批科学家……”
“不行!”博卡内格拉正色道,“这是我的研究,谁也不能插手。”
“那你可得尽快。阿尔贝托那里还好说,国王陛下却是等不及的。若你迟迟没有结果,他很可能会让研究院接手。”
“我一定尽快完成!”博卡内格拉如同母鸡护小鸡,对他的假想敌一脸厌恶。“绝对不会让给他们。”
梅塔梅尔无奈地一笑,他又说,“伪神水我需要取走一些。”
“是。”博卡内格拉按下按钮,左侧钢铁柜便发出一声轻响。
“这些全部是昨天完成的最新成果。我把原先的溶菌酶浓度调低,梅塔梅尔又加了些不久前刚爆发的黑霉菌进去。根据测试,新神水的作用效果更为迅速,成功率提升了万分之四。梅塔梅尔大人,您需要多少?”
“两瓶就足够了。”
……
弗里德正在西里斯家的花园里闲逛。
这些天他在西里斯家也混熟了,路过的仆人都会与他打招呼。
大概是他身上散发的焦虑太过明显,终于有仆人去通知了主管。
让人安心的希农急匆匆赶来。他问道,“弗里德先生,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吗?”
“不不。没有。”弗里德连忙回答。“我只是在想,有好几天没有见到萨绮了。我去敲门,她也没有理我。”
希农脸色不变,“大小姐就是如此。”
他遥望黑漆漆的、没有一点灯光的城堡说道,“除非必要的出勤,她不会离开自己的房间半步。”
“真的吗?”
弗里德有些难以置信,因为这与他认识的萨绮相差太多。然而如今萨绮自己却是坐实了它并非谣言。
“是。”希农回答。
弗里德涌上一股无力感,他是因为不放心萨绮才一同跟随着来到安都,可事实却是打了他一巴掌。他做不到任何事。法庭不需要他插手,萨绮也拒绝他的安慰。他弗里德在西里斯家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他就是临时借住避雨的流浪狗,主人家的矛盾纠葛都与他毫无关系。
他是如此无力。
弗里德想起自己得知安德鲁死讯时的心情。
不行啊,弗里德,不能认输。
短暂地给自己打气后,弗里德问道,“我可以进入西堡吗?”
他又抬头望了一眼,自嘲道,“站在下面喊,她大概率是听不到的吧。而且我也不想被评判为不懂教养。”
他说完还耸了耸肩,颇具社交圈里的绅士风采。
希农默默看着他完成动作,“恕我冒昧,您进入西堡后会做什么呢?”
“当然是邀请萨绮跟我出去散步。总是把自己憋在房间里会憋出病的。”
希农却是神色复杂,“您为什么待大小姐如此?”
“朋友之间互帮互助,不是常事?”
其实弗里德还想拿出那套“老板关心员工”的借口,可这借口在安都似乎并不实用,尤其在西里斯的府邸中。
希农犹豫片刻,说道,“请随我来。”
他帮弗里德打开了西堡的铁门。
明明时间还早,西堡里却是漆黑一片。
希农一手端着蜡烛,向弗里德解释道,“大小姐并不喜欢阳光。每当我拉开窗帘,她总会拉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