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梅塔梅尔干脆利落地打断。“阿芙罗狄家势单力薄,我也不想踏上母亲大人的后路。所以请原谅我不能为您解忧。”
皇子不依不饶,“有些事,你不去找它,它难道就不会发生吗?”
“在发生以前,我不会假想它必定会发生。”
他们的谈话不欢而散。梅塔梅尔又跟第一皇子聊了些无关紧要的事后才离开。
他回到阿芙罗狄府,凯因斯已经从幻境里出来。他似乎逐渐找到了窍门,知晓剧情并不意味着能够扮演好角色。凯因斯过往假扮的人往往都由阿尔贝托的眼线安排好身份,或是干脆自己编造出一个剧本。自己造的角色自己演是很轻松的事。
可演别人的剧本就不那么容易了,因为不是每本书都会将每个角色的心理仔细描写。
比如这本《伯爵夫人的野望》。
这本书以伯爵夫人向伯爵表达爱意开场,此时她的野望还没有多过欲望。她所说的爱是真实的。可后来伯爵漫不经心地样子让伯爵夫人怀疑起丈夫对自己的爱。而当疑心一起,伯爵夫人便从伯爵平时的行程中找到了她所不知的一个个美艳的夜晚。
凯因斯就是卡在第一步上。
他的心中没有爱,也不知道如何表达爱。所以简单的三个字总是被他说得十分干涩。于是伯爵反而起了疑心,怀疑夫人是否背叛了自己。
幻境崩溃其实也不是梅塔梅尔故意干的,他给幻境设置的崩溃条件便是遵循原著。
伯爵起了疑心,之后的剧情发展就会天差地别。有他反过来欺骗自己夫人,认真地回应了夫人的爱意而后直接完结本书的。也有他暗自派遣佣人盯紧夫人动作,顺利发现她与管家勾结的。
凯因斯在失败了数十次后,渐渐发现了其中规律。他开始探索,同时开始学习如何让自己的表情更生动些。
于是梅塔梅尔回来之后,看到的便是气质柔软许多的凯因斯。
“你也该回阿尔贝托看一看了。”梅塔梅尔说道。
凯因斯听出梅塔梅尔的言外之意,“什么事?”
“帮我跟贝篱大人传话。”
梅塔梅尔递出一朵玫瑰,凯因斯从中感知到力量的波动,显然它不是梅塔梅尔从路上随便摘的。
梅塔梅尔也没有要瞒凯因斯的意思,直接跟凯因斯说了王宫并不平静的事,“国王陛下的孩子们等不及了,他们迫切地想要将陛下从王位上拉下来。第一皇子找到我,就是认为我跟母亲大人一样会爬上陛下的床。那时他们就可以想办法刺杀,而结局只要将我处置掉就无人会知道这些事。”
“他们不知道陛下是神眷者?”
“知道。但他们不知道神眷者本身意味着什么。”
这些都城里的皇子大概只会将国王陛下神力的故事当做被夸大的流言。他们不清楚神眷者的肉体有多么强大,也不清楚神眷者的力量。
所以他们注定会失败。
不过梅塔梅尔并不想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
国王陛下的能力与后代有关几乎是板上钉的事。让阿尔贝托一个一个刺杀迟早会引来国王陛下的怀疑。倒不如将夺位之争闹大一点,让这些后代自相残杀。
梅塔梅尔给了贝篱一个提案。
以普通人之躯夺得王位几乎不可能。不过皇子弑父之心来得及时,他们要再添上几把火。
贝篱在看完梅塔梅尔的传讯后,说道,“凯因斯。去王宫一趟。”
同时,他又取出了三瓶神水给凯因斯。“梅塔梅尔索要的东西。你去协助他。”
三天之后,王宫里的第一皇子做了一个梦。
梦里安都被一群拥有奇特力量的人攻陷,他从王宫里逃了出去,可他们喝下午茶的花园却像拥有了意识。花草的藤蔓疯狂生长,遮天蔽日。荆棘刺穿他的护卫,将武力不俗的护卫钉在半空,鲜血自空中滴在皇子脸上。
他拼命地跑、拼命地跑,用剑砍断藤蔓,可这些藤蔓仿佛杀不死,总是在被砍断后迅速重生。
护卫都死在了花园中,只有皇子逃了出来。
他身上已无一处完好,毒素顺着血液流遍他的全身。王子的大脑也随之麻痹。他几乎忘了自己身处何方,只想着一定要逃出去。
可风也在与他作对。
狂风如刀,划出一道道伤口。王子顶着风向前跑,可他每一步都半虚半实,不得已之下,他只能将剑插入地面,用来固定身体。
可剑尖一插,触感却又不同。
土地不知何时变成了光滑的冰面。猝不及防下,王子竟然没能成功把剑插进去。
狂风又起,王子再也无法维持身体平衡。
他被吹飞出去,在他的落地点,大地忽然皲裂,宛如一张大口将其吞噬。
他不知往下掉了多久,时间变得格外漫长。阳光一点点被狭小的裂缝吞掉。
风声变得格外响亮。
他会死吗?
他什么时候死?
摔下去的时候会痛吗?
他的尸体会不会变成碎肉?
裂缝底下是什么?
如果他摔下去却没有死,要怎样上去?
他会饿死还是缺水而死?
是会被痛死还是被底下的虫子吃死?
身心俱疲的皇子哭喊道,“让我死吧!”
让我痛痛快快地死!
人类的身躯狠狠砸在地上,他的内脏全被砸碎,可他仍然没有死。
因为神……不,是恶魔……不让他痛痛快快地死去。
他能感受到内脏碎裂的痛楚,也能感受到全身血液不断流失。这些血肉并没有第一时间喷出来,而是在他的身体里翻滚。
血红的瞳孔蓦然出现。
皇子骤然惊醒。他上上下下摸遍自己所能摸到的所有部位。
没有伤口。
王宫也没有沦陷。
寝室的灯还温柔地亮着。
一切只是场梦。
王子松了口气,抹去噩梦带来的冷汗。他撑起身体,想去倒杯水,可下一秒,他的身体就僵硬在原位,一动也不敢动。
因为梦境里拥有血瞳的那个恶魔,就在他面前。
在戒备森严的王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