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之选,花落李家。
开国辅运推诚守正文臣、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太师韩国公李善长,赫赫门第,再添尊贵显耀。
虽然他先前心里掂量着,皇长女大概可以赐婚给自家长子,但拿捏不准皇帝的心思,始终忐忑。现在一锤定音,他“呼”地一下长长舒了口气,心底油然而生一种自豪与得意。
这是皇帝对他多年功劳与忠心的嘉奖。
大公主素有贤女之名,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皇家和李家的血脉,从此要借这桩婚事融为一体了。他成为皇帝的亲家公,在朝中地位更加稳固,而李家的子子孙孙,从此都是皇亲国戚。
位极人臣、天子亲家,还有比这更光宗耀祖的事吗。
六月,驸马受诰。
礼官手捧诰命,放置在龙亭中,以鼓乐仪仗为前导,护送龙亭至韩国公府。
驸马李祺身穿朝服,行受诰礼。诰文曰:“夫妇之道,人之大伦;婚姻以时,礼之所重。帝女下嫁,必择勋旧为婚,此古今通义也。朕今命尔李祺为驸马都尉,尔当坚夫道,毋宠毋慢,永肃其家,以称朕亲亲之意。”
次日韩国公李善长与驸马入宫谢恩。
十日后,李善长进表笺,奏请婚期:“不以臣男祺之愚庸,赐公主下为伉俪,荣出望外……谨择七月初十日令男祺亲迎公主……”皇帝准奏。
朱棣回京,与仪华说起此事,对驸马人选并不意外。
“他倒是个人才,人品也光明磊落,比他爹要正直多了。只是……”朱棣一面更衣,一面同她说话。
“只是?”仪华忙追问。
“性子太倔强。”
仪华听了,忍不住笑起来。
朱棣笑道:“你笑什么?”
仪华掩口笑道:“性子倔强有什么不好?常听母后说,四哥也倔得很呢。”
朱棣笑道:“我在别人面前再怎么倔,何时在你面前倔了?我是怕李祺和大姐两人都是倔脾气,互不相让……说起来,莫非你喜欢性子倔强的?”
仪华坐在床沿,转转眼珠,想了想,笑道:“我喜欢四哥,四哥倔强,那我就只好连‘倔强’也一同喜欢了。”
“你这张甜嘴,净给我灌迷魂药,是要把我哄成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昏庸王爷么。”朱棣走近前来,手指点在她唇上。
“妾也会说‘苦’话的。哪天忠言逆耳、良药苦口,四哥不许不听。”仪华笑着,舌尖轻轻勾了他指腹一下。
温热、灵巧、纤细、湿滑,转瞬而逝的触感,比春梦真实一万倍。
时隔一个月,朱棣早就渴成一捆干柴,她只这一下,一个火星,便将他噼里啪啦地点燃了。
“好久没见,我尝尝,今天是甜的,还是苦的……”他弯腰捧起她的脸:“哎,你今天是香的……”
七月初八,皇帝册长女为临安公主。
镜静头戴九翚四凤冠,身着翟衣,诣华盖殿。
礼官高声宣读册文,册文曰:“古之君天下者,有女必封。今尔成人,特封尔为临安公主,配太师韩国公李善长之子祺。彼为驸马,尔为公主,既入韩国之门,恪遵妇道以奉舅姑,闺门整肃,内助常佳,毋累父母生身之恩。尔惟敬哉。”
镜静四拜受册,再八拜父皇、八拜母后,谢父皇母后恩典。
礼毕,又见过诸位皇妃、太子及妃、诸王及妃。
与朱橚见礼时,朱橚眼睛泪汪汪的,镜静轻轻叹了一声,冲他温柔微笑,自己眼里也泛起一阵酸涩泪意。
公主受册后次日,谒奉先殿,拜祭列祖列宗。
再一日,便是正式出嫁了。
清早,镜静着礼服,谒奉先殿,拜别祖宗,再于乾清宫拜别父皇母后。
皇帝着常服,皇后着燕居服,帝后升座,礼乐大作。
镜静四拜父皇,饮酒,跪听训诫,再四拜,平身。
再四拜母后,饮酒,跪听训诫,再四拜。
训诫之辞,无非都是说,要她戒除骄娇二气,孝敬公婆,侍奉夫君,柔顺贤惠,不可仗势侮慢。
皇帝比皇后多说了一句,若夫君犯大错,身为妻子、身为皇家公主,她需在旁劝谏归正,
礼毕,更衣,着燕居冠服,拜别后宫各位皇妃。
皇帝允许在贵妃宫中设灵位,镜静与母亲别过,再拜其他皇妃。即便是对胡充妃和达定妃之流,镜静也恭敬如礼。
又与太子、太子妃、诸亲王及亲王妃一一话别。
朱橚这次没忍住掉下泪来,镜静笑着刮了刮他眼角:“一想到以后能少挨姐姐骂,高兴得哭了?好生孝敬父皇母后,不许再胡闹。”
最小的皇子朱桂今年两岁,奶婆抱着不许他乱跑乱动,他被拘束得久了,百般挣扎想让奶婆放他下来。镜静抬手捏了捏他的小脸,冲他笑笑。
转身出宫,宫中命妇送行至宫门。
镜静由宫门东门出,回望宫城,城墙高大,城楼巍峨。她定了定神,转身继续前行,不再回头。
过宫门西,改坐小辇,至右门内,降辇。
李祺已在此等候多时,亲自为她揭帘。
仲夏天气,李祺嗅到了一股清清冷冷的梅香。眼前映入一张清丽的鹅蛋脸。
瑞凤眼,柳叶眉,端正娇俏的鼻子,樱桃似的小嘴。
神情气质,都像是古画里的仕女,自成韵味。
那女子沉静如深潭,正坦然地望着他,毫无扭捏做作之态。
落落大方的态度,令他心口一跳。旋即又恼自己:“她定是觉得比你高贵,从这里起便要对丈夫立威,你反倒动心喜欢起她来。”
李祺恭迎公主降辇升轿,自己则骑马。
仪仗鼓乐为前导,驸马在前,公主在后,队伍穿过武楼右红门,过金西板桥,至午门西门,公主降轿,步行出午门,再升轿。
至韩国公府,李祺先至,待公主驾到,为公主揭帘,与公主一同拜谒李家祠堂。
两人依次拜过李家高祖、曾祖、祖父母神位。
礼毕,前往公主府,行合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