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成婚一年了。
灯下夫妻对饮,小酌一杯。仪华怀着孩子,不能饮酒,以淡茶相代。
酒杯一碰,仪华便要往唇边送,朱棣“哎”地一声唤住她,胳膊弯一弯,比划给她看。
他要喝交杯酒。
仪华笑着依从他。
美酒香冽,熨得他肺腑一阵舒坦。
“奇怪。既觉得,去年婚礼时的事,还像在眼前似的;又觉得,好像已经守着你过了很久很久。”
仪华微笑道:“我也是。”又问:“迎亲前一晚,四哥在做什么?”
朱棣笑道:“在发愁。还记得当时一直在下雨,我听了一晚的雨声。一面想你,一面焦躁不安,一遍遍叫长庚和禄存去瞧外面搭的雨棚,生怕那雨棚出问题。又犯愁第二日若还有雨,这礼要怎么行。好在上苍垂怜,雨总算停了,我才迷迷糊糊眯了一会儿。你那晚在做什么?”
仪华笑道:“在做梦。醒着无用,不如去睡。反正就算下雨,自有管事的人打点一切,我只管嫁,不管其它。”
朱棣一愣:“你可真是心大……”
仪华眼睛一弯:“骗你的。女儿家临出嫁,自然忐忑不安。诗里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我那晚睡不着,与其担心下雨路滑,其实更怕燕王是坏人。”
朱棣笑着捏一捏她小巧的鼻尖:“你才是个小坏东西,捉弄我。”
这一年里,有苦有甜。两人聊着往事,不知不觉就到夜深。
就寝,朱棣伸出胳膊给她枕着,嗅着她身上淡淡香气,不但不觉得躁动,反而觉得安宁,笑道:“你刚怀上那会儿,我是夜夜难熬,熬得久了,好像这么搂着你,也能沉心静气,做柳下惠。真的,我现在定力可好了。”
仪华笑道:“哎呀,若等枣儿生出来,他爹爹断了七情六欲,出家修行去了,那可怎么好?”说着,小手使坏。
“你……你招我?”
“就招你,你能拿我怎么样?”仪华难得腰杆儿硬气,胆大包天。
“你招了我,就不管了?你——”朱棣控诉。
“四哥定力好嘛,小女子这点撩拨,哪能撼动四哥呢?”
见朱棣正掐指算日子,仪华凑到他耳边轻轻吹气道:“四哥,别算了,仪华替你算过了,离女医说‘可以’的日子,还差一个月呢。”
“你这——你这坏东西!”气得朱棣小心翼翼将胳膊抽出来,掀被子翻身下床。
仪华诡计得逞,缩在被子里直乐,又软绵绵地笑道:“四叔——你快些回来,我还要借你的胳膊枕着睡。”
朱棣自己动手解决完需求,虎着一张脸回来,故意摆出一副凶她的表情,胳膊却又乖乖伸出来给她。仪华笑着偎在他肩头,亲亲他的腮:“四哥,你最好了。”
“我可还没原谅你呢啊。”他闷闷的。
仪华凑上来要吻他的嘴,朱棣忙抬手捂住她:“我好不容易……”
仪华笑倒在榻上。
把媳妇拾回臂弯,睡到半夜,朱棣惊醒,感觉怀里仪华在抖。
“仪华?”
“四哥……弄醒你了?”
“你怎么了?来人,掌灯!”
仪华道:“没事,只是腿抽筋……”
朱棣又连声叫人喊女医。
朱棣一下一下给她捋腿,好不容易舒缓平复。女医来时,仪华已经好了。
诊过脉,女医回禀道:“启禀殿下,王妃身子并无大碍。只是腹内小皇孙气血旺盛,吸取养分太多太急,令王妃玉体一时紊乱失调。妇人怀孕到约五个月时,常常如此。臣开些药膳,稍作调理,但未必能根治。再发作时,命婢女以手推顺筋脉,如殿下今晚所做,即可。”
听说没有大碍,朱棣松了口气。
重新安置下,睡意袭来,刚要入眠,仪华腿又抽筋。
朱棣也不喊人,坐起身,将她的腿抬到自己腿上,双手轻轻给她捋顺。
“四哥……”
“嗯?”
“怎么好让你服侍我。”
“叫下人们进来,搬来挪去,怪折腾的,还不如我快快给你弄好。”
仪华便不再言语。
朱棣帮她捋好了腿,掖好被子,再躺下时,她往他怀里蹭蹭。
他笑着抚一抚她的背:“怎么,知道不好意思了?你看看我是怎么对你的,你再想想今晚你是怎么对我的。燕王妃,你今晚是不是,特别的,不仗义?嗯?”
“嗯。”她靠在他胸前点点头,委委屈屈的。
他笑道:“说来逗你的。当真了?辛苦的是你,能为你做些什么,我很乐意。”
“四哥,你会一直一直这样疼我么?”
“当然会呀。”
“唔……那,燕王妃明天起也会对你好一点的。每天对你好一点。”
“小气鬼。”他学着她平日娇娇骂人的声气。
仪华甜甜地笑了,在他怀里安稳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