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狭小的柴房里,倚在墙边。连月光都不能将他们发现。
他像暴风雨一样吻着她。
她也像暴风雨一样吻着他。
他们没有刻意想要亲吻,只是情不自禁,急迫地用唇寻找无数次午夜梦回时浮现的那个额头、眼睑、鼻翼,最后找到了嘴唇,找到了彼此最能倾诉相思爱慕之处。
但还不够。
他们没有刻意要做。
只是吻到最后,连衣服的阻隔都不要,连身体的阻隔都不要,紧紧地相拥着,想要融化在一起。
阻隔。
当意识到阻隔的存在时,冯诚猛然清醒,想要退出。
“灵儿,秦王冷落你?他对你不好么?”他皱着眉。他竟然宁愿她受宠,也好过知道她被冷落,至今仍是处子之身。
毓灵勾着他的脖子吻他眉心:“如此,正合我意。”
他犹豫着后退,不想害她。
可毓灵眼里泛着泪,凝望黑暗中唯一微弱的光亮、他的眸子:“诚哥哥,你不要管,给我一个你的孩子,后面的事,我来想办法。给我。”
“灵儿……”
“如果我们没有一个孩子,你要我往后余生,一个人在这秦王府,怎么活下去?求你……”
“是我求你……是我求你犯下这桩罪的。灵儿,待他年,若谁判我们有罪,你记着,一切罪都在我,是我诱惑了你。”他轻轻叹了口气,十指决然与她紧扣。
“你我之罪……我们,到底何罪之有呢?”毓灵极少在人前流泪,赐婚以来,强颜欢笑至今,总算在他怀里压抑地哭了出来。
这是他们最后的反抗。
起初是碾着墙,后来想要到地上去。
地面太粗糙,冯诚怕磨损女孩儿娇嫩的肌肤,便让自己的背先着地,却不料贴着地面时,隐约听见地下窸窸窣窣的声响。
“嘘。灵儿,这下面有地窖么?你有没有听见……”
毓灵俯下身子,侧耳细听,不由得浑身起了细细的鸡皮疙瘩:“诚哥哥,这是什么声音……蛇?”
残月西斜,冯诚回房,在中堂轻轻叫了声“文英兄”,沐英仍旧没有答应。冯诚稍稍放心,上床就寝。
沐英心下暗笑:“他倒是谨慎周全,只是因情而乱。”
第二日醒来,两人见礼,冯诚问:“文英兄昨日歇得可好?”
沐英拍拍太阳穴,笑道:“昨儿的酒,酒劲太大,我睡得如同昏过去一般。醒来头晕脑胀,待会儿非要请秦王爷带我们赏赏后花园的景、清一清脑袋才好。贤弟昨夜休息如何?”
冯诚道:“弟的酒量远不如兄。不但醉得更厉害,肚子也吃不消。夜里上茅厕,上吐下泻,折腾得死去活来。”
沐英年长他几岁,看他就像看小孩子般透彻,抱着取乐的态度陪着他演,诧异道:“可了不得!叫良医所的人来瞧过没?”
冯诚道:“今日已好了。”
冯诚与邓氏之事,沐英并没打算揭发。最多回京告诉太子一声,请太子决断。
一则,此地是秦王的地盘,卫国公又在此,若他将此事声张起来,夹在两股势力之中必定处境极为尴尬。而且眼下皇帝正等着卫国公打胜仗,他还是卫国公的副手,若他害得卫国公颜面尽失,战场上万一被卫国公穿个小鞋,那可是要送命的。
二则,他心软,知道此事一旦泄露,皇帝恐怕不会简简单单只按《大明律》判奸夫□□各杖责八十。
说起来,沐英也是看着冯诚从一个黑脸莽小子,长成一个轮廓硬朗的青年。冯诚从小没了父亲,住在叔叔家,叔叔家没有堂兄弟,于是他便常跟邓镇、邓铭兄弟一块玩闹。那时候大人们忙着打仗,小孩儿欠缺约束,邓家那大姑娘又是男孩般豪爽不羁的性格……
两条性命,一对苦命鸳鸯,罪本不至死,沐英不愿做刽子手。
昨晚的意外发现,让他改变了原本的计划。
起初他看出邓次妃无宠,还想借此向邓愈献几个通晓房中术的婢女,转送给次妃帮她固宠,这样他在秦王府便有了眼线。
现在看来,恐怕邓次妃根本就对秦王无意,送婢女反倒会送一鼻子灰。
一计不成,再来一计。这一计,叫做“打草惊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