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完回门礼的当晚就寝,秀竹换了件深青罗衣,领口松松,衣带也打个松松的扣,隐隐约约透出内里系着的一件绣姚黄魏紫赵粉三色牡丹的大红织缎主腰。
吴王更衣回房看见她,视线显然被那抹大红色黏了一下。
秀竹从母亲那里学来的计策得逞,她既得意,又羞耻。
若按她自己的意思,她绝不愿先行退让,宁愿紧绷着谁都不碰谁。但对方是养在成穆贵妃名下得宠的皇子,做母亲的生怕女儿得罪女婿将来受委屈,又怕夜长梦多被别的女人钻了空子,便教她这招。
朱橚是个正常男人,见妻子如此,也很识趣。两人躺下,他便摸摸索索地求欢,边摸索,边敷衍着说了几句软话赔礼,唇也贴在她面颊颈项蹭来蹭去。
秀竹被他轻柔抚摩,心摇意动,也想尝尝云雨滋味,便不再跟他计较之前的事,从了他。
初次自然是痛,朱橚是君子,不欺负她,处处顺着她的意思,浅尝辄止。
两人做完一套,他便拥着她睡去,第二日醒来,言谈间便多了与昨日不同的亲昵恩爱。
朱橚从小博览群书学的招式,总算有了用武之地,他兴致勃勃摩拳擦掌正想着携新婚妻子大干一场,怎知第二天再做,秀竹仍是疼得厉害。
第三天,也是如此。
后来朱橚想要时,秀竹怕疼,总是推托不肯。
过几日秀竹想要时,勾得朱橚来,他才刚尝到一点甜头还远远没能尽兴,她却已经疼得受不了,再也不能接受更多。
没有谁好谁坏、谁对谁错,单纯的尺寸不合。
都说男女欢好是人间极乐,于这两人而言,却是苦多甜少。
若是两人已有多年的情分,情深意笃,即便房事不偕,相互担待克制,也就罢了;偏偏这两人,婚前从未见过,并无交情,夫妇两人没有床笫之乐做粘合剂,终日枯对,无话可说无事可做,日子久了便相看两厌。
秀竹会作诗,清新淡雅,却不合朱橚胃口;朱橚通文史,博学多才,秀竹却更欣赏纵横沙场的尚武男儿——她正与其姐相反,冯秀兰整日暗暗嫌弃常茂肚子里缺墨。
这是天造地设不该做夫妻的两个人,不知月下老人为何要牵成这段红线。
妻子没有过错,朱橚没有理由休妻,也不忍心。
可是才新婚几日,便预见到之后几十年的相敬如冰,朱橚未免灰心丧气。
秀竹则认了命。
她自知没有改嫁的机会,便一门心思想将眼前这个丈夫牢牢捏在手里。她有个好榜样在前比照着:姐夫再看姐姐不顺眼,还是让姐姐掌家。
朱橚在凤阳燕王府住时,眼馋兄嫂恩爱,盼着成婚,待到成婚,却是一场希望落了空。
朱棣看在眼里,夜间不免对仪华感慨,说要帮阿橚物色一个合他心意的美人。
仪华奇怪道:“人家新婚燕尔,四哥怎么就想着物色新美人了?”
朱棣道:“他两人合不来。”
仪华叹道:“可是才新婚没几日,就纳新人进门,要置弟媳于何地呢。”
朱棣道:“我有分寸,此事自是要缓缓地办。”
仪华没再说什么,闷闷不乐。
他俩夜里躺在床上向来是要么合欢,要么相拥着絮絮地说好久的话才睡,今日朱棣嗅得出气氛不对,不敢贸然求欢,只赔笑着说些趣事。仪华淡淡地回他,言语间十分守礼,句句都是“回殿下的话”如何如何。
守礼,自是没有错处挑,但却让人难受。
“仪华,你生气了?”朱棣憋了好久,忍不住试探着问。
“回殿下的话,妾不敢。”
“可我总觉得你生气了。”
“回殿下的话,殿下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
朱棣虽温柔,也有他自己的脾气,被媳妇连着噎了几句,心生气闷,不舍得发火,便说句“那便睡罢”。
两人闭眼并肩躺了许久,各自都不舒服,久久睡不着。
朱棣听得仪华也没睡,抬起胳膊扳着她肩膀轻轻将她揽进怀里。仪华睁开眸子望他,朱棣道:“秋夜寒,怕夜里抢你被子。”
仪华便道:“谢殿下/体恤。”阖眸偎在他怀里睡去。
这是两人相识以来,第一次闹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