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华生下枣儿后,身上长的肉还没来得及消退,尤其是肚子,她自己暗暗嫌胖。时人以瘦为美,她未能免俗。不知她夫君是怎么想的,仍是黏着她不休,不知餍足,好像爱她肌肤丰盈似的。据他说,抱在怀里较之以往别有一番风味,但到底是什么风味,仪华不是男人,并不晓得。
六月才将枣儿从肚里卸下,七月出了月子,燕王耐着性子多等了一个月,等媳妇彻底养好身子,八月两人才开荤。
八月,九月,十月。燕王过了三个月鸳鸯戏水比翼齐飞云浓雨畅的甜蜜生活,还没和媳妇叙足旧情、再多解锁几种姿势,仪华十一月的月事没来。
仪华经过上次的教训,虽然不确定到底有没有怀上,但有时他求欢,她就撒娇喊累不肯。好在朱棣并非那种不管不顾只图自己快活的莽男子,她不肯,他就忍忍。虽然嘟嘟囔囔地抱怨,卖可怜,只勾着她来哄他,或是提一堆其他要求,但并不强迫。
他朦朦胧胧也猜到是怎么回事,只是心存侥幸:“不会这么快吧?不至于吧?”
到了十二月,十回求欢,媳妇八回不给。朱棣隐隐感到,自己晚上守着媳妇吃素斋的日子正逐渐逼近。叫禄存从阿蓝那儿打听着,仪华的月事仍旧没来。
朱棣记得自家媳妇的小日子。正月,那几天临近他便盯着,结果毫无动静,禄存也打探不来消息,某天他便忍不住惴惴地去向媳妇本人发问:“仪华,这月……内什么,来了没。”
“什么来了没?”
“就是你们女人每月……”他说不出口。
“哦,内个呀。”
“嗯……来了没?”
仪华望着他笑,笑得一双凤眼弯弯的,小狐狸般狡黠,却不言语。
“不说?”他并肩跟她坐在床沿,胳膊从后抱她,下巴搁在她肩头,大手就位,准备挠她痒痒。
仪华含笑躲开,双手爱怜地去捏他的脸:“四叔,你自己干的好事,自己不记得的嘛?”
“这事儿么,有时候,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我也说不准……”
“那你是盼着它来呢,还是盼着它不来呢?”她歪着脑袋问。
“额……”他还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期待哪边。
“我今儿上午,叫女医来把脉了。”她说。
朱棣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个孩儿,”仪华轻轻抚着小腹,笑眼问他:“咱们给他起个什么小名儿好呢?”
“啊呀,仪华……”他胳膊收紧将她抱住,又欢喜又郁闷,两种情绪交织,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这孩儿的小名,取作“栗子”。
最初听说有枣儿的时候,朱棣兴奋得嗷嗷叫的画面还印在仪华脑海,这次怀上栗子,他成熟稳重不少。
“又要辛苦你受累了。”他握住她搁在小腹上的手。
仪华微笑着摇摇头,歪在他怀里:“不觉得辛苦。枣儿生下来时,我瞧着她的小脸,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话是这么说,等她过几日又开始犯孕吐时,忍不住埋怨他:“都怪你!人家还没安安稳稳吃几天好吃的,你就……”
“我的错,我的错……”朱棣很好脾气地赔礼。
朱棣被迫开始夜里茹素。吃了几天素,这天晚上抱着媳妇,闻着媳妇周身的香气。女儿家的体香,床褥衣裳的淡淡熏香,还有一股奶香味儿。朱棣缠着仪华要她用手帮他,仪华存心捉弄,故意撩他,撩完又装作不肯。朱棣跟她算起账来:“虽然十月那几天,咱们前后有过好几回,我觉得,定是那天——就是你跟我说梦见太阳的之前那天的晚上,怀上了栗子。”
“是又怎样?”仪华的手在他怀里到处使坏,到处点火,但就是不去它该去的地方。
“那天晚上是你先招我的!”朱棣气狠狠地把她一只小手攥住。
“才不是!”她嘴硬,另一只手又从被子里钻来惹事。
“你吃甜瓜,不坐得端端正正好好儿吃,非要歪在人怀里让人抱着你吃。你那天嘴唇那么红艳,吃得甜瓜汁顺着你嘴角划过脖子往衣裳领子里流,还非让我亲手来给你擦……我一面给你解衣裳,你一面还在慢吞吞地吃,你,你还吮手指……换成你是个男人,自家媳妇这样,你受得了么。”
“哼,我吃我的瓜,与四哥何干。”她现在两手都被他捉住了。
“女诸生,你向来坐有坐相,站有站相,你敢说你把一块甜瓜吃得满身甜水儿不是故意的?”
“哼。”她说不过他,就扭头娇娇地“哼”一声。
见她总算乖了,他把她的手送去他想要的地方。
正月里应酬往来多,光是进宫就有好几趟。皇亲国戚们听说燕王妃又有喜,有真心实意替他俩高兴的,有艳羡的,有嫉妒的,都一样笑他们:“也太心急了些。”
侯门贵妇们聊起来,都叹:“人家燕王妃有福哇。运气真好。”
是真的好。在这世道下,女人一世的苦难,除了怀孕时受些罪之外,旁的,燕王妃一样都不用经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