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在遍布蒿草的荒原上跋涉,走出十余里地后,突然听到风中传来隐隐的哭声。
瑶雪踮起脚,甚至原地跳了几下,想看清是谁在哭。
“别跳。”关临风拉住了她,“咱们初来乍到,搞不清鬼界的情况,还是谨慎些好。先隐蔽起来,看看再说!”
关临风一向给人很靠谱的感觉,他的话瑶雪是肯听的。瑶雪二话不说,蹲在了草丛里,还一把将晴宜拽了过来。
晴宜毫无防备,被她拉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正要兴师问罪,却看见七八个形状各异的鬼已经往这边走来。
领队的是一个又高又瘦竹竿似的中年男鬼。他走在队伍最前面,手中牵着一根绳索。跟在他身后的五个鬼都被拴在那绳索上,踉踉跄跄地走成一列。队伍末尾还有一个皮球般圆润的鬼,挥舞着皮鞭,不停地催促被拴住的五个鬼。
那被拴着的五个鬼是三男一女,其中还有一个是小孩。
那小孩鬼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挨了鞭子疼痛,哭得无比凄惨。
走在他身后的那个清秀女鬼安慰了他两句,也被押队的胖鬼抽了几下,顿时惨叫连连。
关临风和雷阳看见这一幕,都警惕起来。
眼前这情形,显然是胖瘦二鬼在押送另外五个鬼。但那胖瘦二鬼既没有穿着兜帽鬼使穿的那种制服,也没有点着引魂灯,连拴鬼都是用的普通草绳,而不是鬼使的执法道具缚魂锁。此外,胖鬼挥起鞭子时,鞭梢处隐隐带着黑气,显然那鞭子上有鬼之戾气。
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不是鬼使在押送新死鬼去阴司报道,而是传说中的逆刑,要强拘鬼魂回去充军!
那小孩鬼也是个有脾气的,被惹急了,竟躺在地下打起滚来。不管那押队的胖鬼怎么抽他,他都不肯起来,只是大声嚎哭。
胖鬼有些急了,跟领队的瘦鬼商量道:“小畜生捣乱,怎么办?”
领队的瘦鬼皱起眉,说:“这里还没到咱们的地界,随时可能有阴司的鬼使路过,不宜久留。实在不行就灭了他吧!反正小东西抓回去也不顶什么用。”
胖鬼一点头,手中皮鞭黑气大盛。
小孩鬼顿时露出恐惧的神色,连滚带爬地想要逃跑,却因为被绳索拴着,根本逃不了。
晴宜看那小孩鬼的样貌,猜测他死时不过十岁左右,少年早夭已经很可怜了,在这黄泉路上无人庇护,被这些恶鬼抓住折磨,竟连魂魄都要被打散,实在太过无辜。
她一时间忘了自己无法施展玄术,大喊一声“住手”,就从草丛中跳了出来。
七只鬼齐刷刷地看过来。胖鬼的鞭子停在了半空,瘦鬼差点把绳子扔了,小孩鬼也忘记了哭泣……
晴宜却意识到,她完全没想好接下来该说什么,或者做点什么。
她尴尬地讪笑道:“那个……我正好路过,觉得大家有话可以好好说,别激动。”
“我靠!这小姑奶奶。”雷阳一阵无语,“她都没想好要怎么办,就敢跳出去?”
关临风耸耸肩,说:“我已经领教过好几次了。”
两人吐槽归吐槽,但还是默契地从藏身处走出来,站到晴宜身边。
晴宜得了这两尊护法,气焰大涨,说话底气也足了很多:“你们要抓壮丁,觉得小孩子没用,放了他不就行了?何必非要他魂飞魄散这么残忍?”
痩鬼冷哼一声,恶声道:“哪儿来的野鬼贱货?看见你爷爷我,不远远躲着,竟然还主动送上门来!那就一起跟我回去吧!”
这话一出,就意味着眼前这局面不可能善了。
雷阳、关临风懒得跟他们废话,直接就动了手。
能被派出来抓壮丁的,不管在任何组织,都不会是地位太高的角色。那胖、瘦二鬼虽然被培训了一些搏斗技巧,但也就是欺负新鬼的水平,碰到雷阳和关临风这种手下有真功夫的,几招便被打趴下了。
“滚吧!”雷阳一声令下。
两个鬼兵一秒都不犹豫,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晴宜和瑶雪已经帮那几个新鬼解开了绳子,跟他们交谈起来。
那清秀女鬼名叫温霞,说起话来细声细气,带着几分羞涩和拘谨。
她正红着眼眶讲述自己的经历。她因病去世,懵懵懂懂地跟随鬼使走上黄泉路,半途中那两个逆刑鬼兵突然杀出,打伤了带路的鬼使,将她抓走,一路打骂折磨,幸好在此遇到了晴宜他们。
另外三个男鬼的经历也差不多。那个满脸是血、头发花白的中年男鬼叫郭印之,死于车祸;衬衣笔挺、戴黑框眼镜青年男鬼叫刘慕节,服药自杀;小孩鬼叫李陆,偷跑到水库游泳溺水身亡。他们三个都是新死不久,刚被鬼使带来鬼界,就在黄泉路上被那两个鬼兵截了胡,押到此处。
几个新鬼说完各自经历,表达过谢意,就陷入了迷茫。
刘慕节虚心请教道:“我第一次死,没有经验。咱们现在应该去哪儿?”
晴宜“噗嗤”笑了出来,说:“刘哥说话好有意思。”
刘慕节爽朗地笑道:“哈哈,我活着的时候可没听过女孩子这么夸我。如今说些鬼话,反而有晴宜小妹妹这么可爱的姑娘捧场,我也是受宠若惊。”
这刘慕节举止风流,言辞有趣,恭维话也是恰到好处,很快就和晴宜、瑶雪熟络起来。
瑶雪这个好奇宝宝对“变成鬼是什么感觉”之类的问题充满兴趣,将话题越带越偏。
刘慕节没流露出任何觉得她唐突的意思,谈笑风生,不管什么话都能接上,不时抛出妙语,惹得两个女孩子娇笑连连。
关临风微微眯起了眼,问雷阳:“你觉不觉得,这个刘慕节有些奇怪?这种性格的人,通常会自杀吗?”
“不好说吧。可能就是因为他什么都不在乎了,才显得格外豁达随性?”
雷阳随口说完,却又嗅出一丝别的味道,忍不住拆穿关临风:“你其实是看不惯他对晴宜献殷勤吧?”
“我不是,别瞎说。”关临风嘴上否认,心里却也有些动摇,毕竟他对刘慕节的怀疑毫无依据。也许他真是因为嫉妒才看刘慕节不顺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