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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林军将疯狂地呼喊着自己冤枉的亥茂拖下大殿之后,刘玉便开始盘算着该如何处置司马炯。
其实,证明亥茂是细作的人证和物证早已移交到了刑部,对亥茂的判决想来很快就能下达,既然亥茂此人乃敌国奸细,那他方才所言御林军统领高韦协同副统领尉迟邢和丘瓒造反之说,便成了子虚乌有之事。
既然尉迟邢和丘瓒并非参与谋反之事,那司马炯以谋反之罪将丘瓒当殿诛杀,便是犯下了杀人罪行了,现在的关键是,他应该将这起命案按那种罪来处刑了。
若是故意杀人之罪,按照律法,便是要杀人偿命,更何况这杀的还是御林军的副统领;若是误杀之罪,最多便是处以三年流刑,并不需要偿命。
这杀人与误杀,看似无甚太大分别,可在处刑上确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啊!
他刘玉可不是傻子啊,自然看得出来,那司马炯今日此番胆大行迹,究其根本便是冲着左丞相高钦而来,高钦一死,高家也便树倒猢狲散了。
想想这整件事的经过,便可以看出这幕后黑手是有多么狠毒啊,若是亥茂诬陷高韦谋反成功,而司马炯又在这朝堂之上杀死了高钦,即便太皇太后有心相护,面对人死狐悲之现状,太皇太后也只能徒呼奈何,为保大局而舍弃高家而已了。
若是太皇太后都舍弃了高家,那之后又还会有何人敢站出来为高家鸣冤呢?
司马炯这样的武夫自然是没法下出这步俊棋的,而他身后站着的人是谁,那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么?
边这样想着,独孤輳那老狐狸一般微笑着的老脸,便瞅向了刘玉这边,与他互相对视着微笑点头示意了一番。
刘玉当然知道,这分寸得拿捏得正好,才能保证这秤不会偏重到任何一边去了。
“陛下,既然这亥茂谋反之言存有疑虑,那御林军副统领丘瓒谋反一说,便显然是证据不足了,而司马将军因受亥茂所言而犯下此等过失,也有犯下误杀之罪的嫌疑。按照律法,也应该先将司马将军以误杀之罪暂时收押刑部大牢收监,待案件水落石出之后再做定夺!”
刘玉恰如其分地提出了这个建议。
小皇帝气这司马炯险些害了太傅的性命,见要将这厮收监大牢,心里乐呵着,便言道:
“刘爱卿所言甚是,便这般处置吧!司马炯,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司马炯闻言,居然主动跪下身来请罪,倒令小皇帝都感觉有些突兀了。
“罪臣因受小人蒙蔽,犯下此等大罪确实罪该万死,罪臣愿领罪责,随刘大人到刑部候审!”
小皇帝摆了摆手,示意御林军将司马炯也带下去。
司马炯交出兵器之后,拒绝了御林军的刑压,而是自己缓缓大步走出殿去。
经过高韦身边时,司马炯不禁冷笑了一声,低声说了一句,道:
“终于见面了啊,高韦。你别高兴得太早,一切,都才刚刚开始呢!”
说完,在高韦冷峻的目光注视之下,司马炯一脸笑意地走出了大殿……
即便是待罪之身,司马炯也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这是因为,他有所依恃。无论他是被判杀人之罪亦或是误杀,都没有人可以要他的性命,更别想让他杀人偿命!
我不禁微微叹了口气,只觉得浑身都透出一股冰冷,脸色也越发的苍白难看了。
今日高家度此大劫,险些一招倾覆,若非有那么多人暗中相助,即便我再如何权谋利弊,也无法助高家躲过这场浩劫。
此时此刻,我是真的已经累了,累得精疲力竭,累得早已无心再去算计什么了。
伸出颤抖着的手抚着眉间,我脑海里现在就只剩下一个念头了,那就是:想要见到她,好想要,立刻见到她!
……
在满朝文武一片焦急的等待之中,太皇太后凤驾回銮。
皇宫上下早已清扫干净,一路上都扑上了鲜艳的红色地毯,周围也摆满了娇艳的鲜花,仿佛方才的那场宫廷厮杀,并没有发生过一般。
文武百官在勤政殿跪着恭迎太皇太后凤驾回銮,而小皇帝一见到皇祖母早已迫不及待地扑到了太皇太后的怀里。
此时此刻,小皇帝也暂时放下了皇帝的身份,成了一个真正的孩童一般,边亲昵地喊着皇祖母,边在撒娇。
太皇太后慈爱地抚着小皇帝的头,有些欣慰地言道:
“皇帝处事越发有王者之风了,哀家深感欣慰啊!”
小皇帝听到皇祖母的夸奖,脸上心里都美滋滋的,早已把方才经历过的那些恐惧与惊吓抛到一边去了。
“这,可都是你的太傅教得好啊,你可要好好感谢太傅们的教导才行!”
太皇太后边说着,边用赞赏的神色毫不吝啬的朝我这看来,以示天大的荣宠。
“皇祖母所言甚是,孙儿记下啦!”
小皇帝笑得无比开心,他喜欢太傅,如今瞧见皇祖母也喜欢太傅,自然是欣喜万分了。
听到太皇太后回朝之后的第一句话,便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称赞于我,我受宠若惊,忙低首行礼,躬身作揖,以示受之有愧。
太皇太后笑容可掬,欣慰的对我说了句‘好孩子,便拉着小皇帝的手,缓缓地往御座的方向走去。
才走到殿前不远处,便看到了跪迎在一边的独孤輳,太皇太后眉目流转,随即作出略显惊讶的神情,依然是笑呵呵的模样,说道:
“这不是独孤将军么,哎呀,你也入宫啦,怎么跪着了,快起身,瞧你这身子骨还以为和当年一样么?来人啊,给老将军赐座,他,可是我们北魏大大的功臣啊,怎么能怠慢了呢?”
“来来来,快快起身来。”
太皇太后热情地招呼着独孤輳起身,像是在招待一个多年不见的老友一般,亲切而又没有威严。
“谢太皇太后赐座,听到太皇太后凤驾回銮的消息,我这把老骨头再不中用,也得亲自前来给太皇太后请安啊!”
独孤輳对太皇太后恭顺有礼,完全不想起初对待小皇帝那般,无礼傲慢。
“哈哈,你啊,还是老样子!”
“太皇太后还是依如当年那般风采依旧,反而是老臣这满头白发,越发显得老态龙钟了。”
“哎,老咯,哪里还能与年轻时候相比。你脚上的陈年旧疾,可还是每年都会复发么?”
当年这独孤輳也曾舍命救驾,为弓箭射穿了大腿,当时因为治疗不及时留下旧患,每年一到湿冷气候便容易犯病,疼痛难忍,甚为煎熬。
“劳太皇太后您一直记挂着,老臣这心里感激涕零啊!”
边说着,独孤輳虎目微微泛着点红,仿佛当真是要流下泪来一般了。
“你啊,都一大把年纪了,就别老是操劳来去,将那些琐碎事情都交给年轻人去做嘛,孩子们都大了,也是时候该让他们多多历练历练了。”
独孤輳忙点头称是,言道:
“太皇太后说的极是,是该让这群年轻人多多历练了!”
太皇太后边说着,边拉着小皇帝的手登上了御座,让小皇帝座上了龙椅,而自己则坐在了小皇帝右手边的凤座之上。
“行啦,你也赶紧坐着去。大臣们都赶紧起身吧,别跪着了。”
太皇太后摆了摆手,示意百官平身。
“臣等谢太皇太后慈谕,谢陛下恩典!”
一阵山呼之后,文武百官又整齐列队二边,听太皇太后训示。
“嗯,哀家听闻你们这些个总管们把孩子们都带到京城来了么?寻个机会让孩子们到宫里来陪陪哀家这个老太婆说会话,也好让哀家瞧瞧,这些个虎子们,是不是都有当年他们父辈那般英勇啊!”
独孤輳闻言,忙回应道:
“可以蒙太皇太后垂训,那是他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你们□□出来的孩子,定然不会差了。既然要历练他们,就让他们在这京城里好生历练一番,这京城啊,最能磨练人的性子和能耐了,你们就放心把孩子们交给哀家,哀家帮你们好好看着。你们觉得如何啊?”
太皇太后笑容宛如春风化雨,凤目神采,这说出来的话,也是一言九鼎,不容置喙。
独孤輳微微一愣,太皇太后这是下达了质子令了,让这些孩子留在京城,对他们镇州总管来说,也是一种胁迫,看来,这场谋划也终究没能逃过太皇太后的法眼,这是太皇太后给自己的一种警告,也顺便给了他台阶下呢!
“这些孩子可以得到太皇太后的亲自监督和教导,是他们三生有幸,臣等为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微臣代其他州镇总管,谢太皇太后恩典!”
说完,又恭恭敬敬地向太皇太后行跪拜大礼。
“你腿脚不好,就别动不动就跪拜了,赶紧起身,好好坐着便是。”
“诶,谢太皇太后荣恩!”
说完,独孤輳在内侍的搀扶下,又坐回了椅子上。
“哎,这为国祈福本是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却不曾想有叛逆之徒竟敢乘此机会犯上作乱,意图不轨,此等不忠不义之举,国法难容,哀家也断断容不下此等叛逆,此案需严加追查,凡是参与此等大逆行径、谋逆之人,若是证据确凿,国法处置,绝不姑息!”
“太皇太后圣明!”
“左卫将军、驸马督尉、翰林院侍讲学士高辰,上前听旨。”
听到太皇太后召唤,我不觉心中坎坷不安,忙走出百官行列,匍匐在地,争胜言道:
“高辰领旨!”
“高辰亲君护国,忠勇可嘉,哀家深感欣慰,特旨赐封高辰为正三品御史中丞,掌御史台事,纠察官邪,肃正纲纪,有弹劾百官不法之权。”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加封,让我不觉有些微微发愣,不知为何,却是忧虑多于欣喜,说不出此时此刻,是那种感觉了。
“微臣高辰,谢太皇太后恩典,谢陛下隆恩!”
说完,再三叩拜,随即退回了百官行列之中。
太皇太后赞赏的点了点头,继续言道:
“传哀家懿旨,即日起刑部、御史台、京兆尹府组三法司,全权调查此案,三司会审,务必做到不放过任何一个叛逆之徒,也需紧记不可枉杀一人!”
太皇太后话音刚落,我和刑部侍郎刘玉,京兆尹萧昭,纷纷走出队列,再度跪在了大殿之上接旨谢恩,这就代表着接下来的日子,我与其他两位大人将接手调查这起谋反案,而我心中不安的感觉,在这一刻得到了确认。
我从一个不涉朝政的翰林院侍读学士,片刻之间便成为了手握实权,有弹劾百官不法之权的御史台正三品御史中丞。
而历史总是有着惊人的相似,当年的叔父在成为左丞相之前,被授予的官职便是御史台正三品御史中丞,而朝中之人都知道,御史台几乎便是晋升为当朝丞相的一个必经途径。
这便犹如一个强烈显目的信号一般,而懂得察言观色之人都能看得出来,太皇太后的心意究竟为何了……
而当年,叔父高钦之所以成为御史中丞也是因为一件谋反案……
太皇太后教导与训示我无心听取,我只觉得我的思绪飘得很远,人也有些迷迷糊糊的了。只是恍惚之中,似乎听到了三日后太皇太后千秋盛宴将如期举行的决议。
是了,此事既然有敌国奸细渗入,那这场千秋盛宴不仅会如期举行,还会更加的大气和繁荣,这也是震慑敌国,让其不敢轻易来犯的手段之一。
等到这场有史以来最长的朝会散去之时,也已经是下午申时了,就在这短短的半日内,百官们经历了前所未有的跌宕起伏,险象环生,最后可以安然活着走出皇城,都已经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所有人都拖着一脸的疲惫与困顿,舍了平日里的那套虚以委蛇,纷纷默默无言地离开了勤政殿。
向高韦道了声平安无事,等目送着高韦将叔父送出勤政殿后,我独自一个人矗立在这偌大空荡的大殿之中,怔怔出神……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当我在大殿门口在此看到那悉熟悉而又无比眷恋着的素衣白影之时,一抹淡淡而又喜悦的微笑,就这般爬上了我略显苍白的面容。
想要见到你啊,我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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