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爷,这是谢家三月内的采购单子,再远的查查也能有。”
叶六靠在躺椅上,懒洋洋接过单子,看都没看,随手扔到了一边。
“您不看看吗?”
叶六道:“不用。”
“这,您就不想找人试试?”
“试什么?”
“试那软玉非烟和云柯鹿梦啊。”
叶六小小打了个呵欠,似乎想要假寐。
“六爷,先前芝麻油和芝麻酱您不愿意试,如今那东西都被送进宫里去了!族里头也没个只言片语,好似与您全然无关。”
那人语重心长道:“这软玉非烟和云柯鹿梦,一旦面世,必然会引人争相抢购,如此大好机会,您真的不能再错过了!”
眼见叶六依然不言不语,那人忍不住加重了语气:“六爷!难道您就甘心在这里窝一辈子?”
“难道我们叶家卖的每样东西,都要自个儿制出来?那谁还敢与我叶家合作?”叶六抬眼看向管绪林,面上是少有的肃容:“管叔是不是忘了我们叶家的家训?”
管绪林哪里会忘记?不过是不甘心罢了:“六爷,我不是为我自己,我是为了您啊!两年了,您窝在这个破落地儿两年了,好不容易才等来的机会……”
“你既然知道这是机会,为何又想要劝我把这难得的机会打碎?”
“我没有!”
“客人前脚将商品托付给我代卖,转眼你自作主张去查他们的采买单子,还让我想法子把他们的商品制出来自己卖。这不是毁我清誉是什么?”
叶六沉声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叶家靠的是大家的信任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叶氏商行,若我亲手撕毁协议,叶家才是真正要将我这个逆子逐出家门!”
管绪林终于说不出话来。
叶六叹了一声:“管叔,当初我被赶出来的时候,曾劝过你不要跟我走。”
管绪林猛地抬起头:“六爷,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从来不后悔跟您来了这里!您可以说我心思不正,但您不能冤枉我的一片忠心啊!”
“你也知你心思不正。”
管绪林抿紧了唇。
叶六又叹了口气:“你是为了管安吧。”
管绪林垂在袖子里的手不由捏紧了。
“管叔,你若是还信我,就回去吧,让管安过来,我带他。”
管绪林脸色大变:“六爷,您这是做什么?我跟在您身边快二十年了,您这要赶我走吗?。”
叶六又道:“或者你觉得管安跟在我身边没有前程,那我修书一封,托我三哥亲自带他,如何?”
管绪林微微垂下脸。
叶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起了身,背着手走进了房里。
管绪林由始至终没有出声,直到叶六将一封书信递到他眼前,他才倏地红了眼眶。
“六爷,我……”
叶六随手拿起采买单子,撕成碎片,道:“这次,我不怪你,你也不必自责,这件事我只当从未发生过,往后你好自为之。”
“六爷。”管绪林道:“您行得正,可叶家却未必人人如你这般。”
“旁人如何,与我何干?”
管绪林怔住。
叶六又窝回了躺椅,随意摆摆手:“你去吧。”
管绪林在原地站了半天,嘴唇开开合合,却到底一个字都说不出口,最终只化作一声长叹,冲着叶六躬身行了个大礼,这才转身离去。
叶六睁开眼,看着他离去的方向。
家业大了,总有人起旁的心思,只是没想到,竟然有人会把脑筋动到他头上。
管绪林只知谢家,却又不知谢家,谢家里头那两位的真正身份,便是整个儿叶家,也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人知晓。
想要排查出这次怂恿管绪林的到底是哪一房,与叶六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可是叶六却懒得去想,他惯来不愿将心思放在内斗上,都是手足至亲,家里的产业早就是几辈子都花不完了,何必还要争来抢去?
可是,老一辈人年纪大了,差不多也该轮到他们这一辈儿的人来掌家了,他便是想躲,却也未必能躲得开。
啧!
突然就有些羡慕那位,潇洒地将一切抛到脑后,在这山清水秀之地,娶一房性子天真可爱的娇妻,日子过得潇洒惬意。
想要搏美人一笑,就随手找个古方,制个新鲜玩意儿,带着小娘子体会一把做买卖挣银子的乐趣。
哪像他,孤家寡人一个!
都躲到这犄角旮旯里来了,还被人这么算计着!
想着想着,叶六突然起了身,找人将一早备好的东西都装上车,领着长长的一串车队浩浩荡荡去了上溪村儿。
看到叶六的时候,齐乐乐莫名有些心虚,她昨晚还跟谢子安商量着怎么避开叶六的耳目开个店,把被迫多买的香料调料给解决掉,今儿人就亲自送货上门了。
“叨扰了!”叶六笑眯眯道:“近日店里无甚生意,闲来无事,便想着过来转转,正好也有件事想与你们商量一二。”
谢子安和齐乐乐将他请进了屋。
叶六将带来的几个木匣摆在桌上,将其一一打开。
“这匣子是用来装软玉非烟和云柯鹿梦的,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齐乐乐的目光从几款木匣上滑过,这几个木匣的木质看着就不像是便宜的。
每个木匣上都雕刻了漂亮的花纹,有的是玫瑰图案,有的是竹形图案,与景延景越之前制出来的胰子造型十分相似。
而在木匣里面,还防着隔档,用以安置固定胰子。
齐乐乐看得暗暗咋舌,在她看来,这每一个木匣都十分精致,便是拿去当梳妆盒都不为过,用来装胰子实在是暴殄天物啊!
见齐乐乐没出声,叶六笑道:“若是觉得不合适,我让人再做便是。”
齐乐乐不由看向谢子安,谢子安问:“如何保密。”
叶六道:“每个木箱会配一把小锁,锁眼用泥封住,封泥上有我叶家的印章。”
谢子安颔首:“叶家的印章,无人能仿,叶掌柜费心了。”
叶六坦然受了这句夸奖。
一旁的齐乐乐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儿罪过,这么漂亮的工艺,这么高级的防盗,竟然就只是为了卖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