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杰森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做梦。
他被困在浓雾中，耳边回荡着几重小丑恶心肆意的哈哈笑声，雾气弥漫,最后缓缓凝成那个皮肤惨白笑容扭曲的礼服男人。心底无法压抑的愤怒又一次涌出,他出拳,飞踢,雾气凝聚的小丑被击散，复又重新凝成,此起彼伏的哈哈笑声虚幻缥缈,就好像是他永远摆脱不掉的过去。
然后,倏地，雾气依旧弥漫,但世界安静了。
他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转，却怎么跑都逃不出这片未知的迷宫。雾气越来越浓，浓得都要看不见自己的身体,浓得，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挣扎在水汽中,水汽凝结成液体，倒灌进肺腔，令人窒息。
是梦,是噩梦。
画面变幻，他又来到库拉克,回到他死时的那间小屋，以第三人的视角,安静地望着少年时期的自己被困在原地,看着那个杀了自己的疯子用力过头的表演，看他丢下染血的撬棍,关上门，听着定·时·炸·弹在倒计时。
那个弱小的，无力反抗的自己挣扎着抬起头，发出指责：
“你为什么不救我。”
杰森听见自己淡漠的声音：“我救过了。”
少年杰森更激进。他伤得几乎动不了，说话的时候，会咳出血点，但他的眼睛还是很亮，眼底像是在燃烧着熊熊烈火。
那双眼睛还没有被后来的绝望所侵染，杰森都不需要看，就知道那时候的自己想说什么。
你救过吗？你不是坐在这里，只是静静地看着吗？
当然救过。
杰森想。
纵观他可笑的人生，大概可以分成三段：弱小的童年，一直到他脑子进水了去撬蝙蝠车，遇上那个男人为止，是“一”；在他身边接受训练，成长，成为罗宾，最后死在小丑的算计下，是“二”；被带走尸体，丢进拉萨路池中复活至今，是“三”。
如果是第一第二还有他自己原因的话，第三，他却是连话语权都没有。
一具尸体要什么权利？
所以他被迫离开安宁的长眠，被迫重新回到这操·蛋的人间。
可能是复活的“代价”，杰森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是没有神智可言的。他被迫在精神世界里，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地轮回着死亡。
他枪·杀小丑；他炸·死小丑；他用拳头杀·死小丑；他把小丑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暴力全部还回去；他带着罗宾离开那间小屋……
他做了无数次。他能做的，他全都做了。可谁都知道，已经发生的事情，不管再做多少努力，既定的结果也不会发生改变。
杰森·托德就是死在小丑手下，那个最失败的罗宾已经死了。
而他？
他是杰森·托德，却也不再是。他是回归人间的亡灵，唯一一个，从拉萨路池中爬上来的尸体。
说起来也可笑，就算是亲手把他送进池子里的塔利亚，其实都没有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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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从池子里爬出来——尽管，这池泉水带给他的，不仅仅只是复苏的生命而已。
倒计时的声音还在“咔、咔”地流逝。
少年罗宾好像也想开了点。
他身上捆着绳子动不了，就艰难地翻了个身，看了一眼杰森。
“我想我懂了。你就是我，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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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罗宾狠狠地翻了个白眼：“要是知道我长大会成为你这样子……不如就这样死了。”
杰森瞥了一眼地上蜿蜒的血迹，唇角抖了抖，扯出一个像是笑，又更像是无奈的弧度：
“我同意。”
他们是被困在噩梦里的同一个人，在这里做着毫无意义的对话：
“外面的世界有没有变好一点。”
“没有。有也只有一点点。”
“我也会变成你这样讨厌吗？”
“谢谢。”
“我——好吧。”
倒计时的咔咔声快要走到末尾。
少年罗宾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不会来了，是吧？”
“……嗯。”
“你好像很厌烦外面的世界。”罗宾问，“没有什么让你留恋的吗？”
“嗯。”
长长的一声“咔”之后，炸·弹上的倒计时归于零。
爆·炸在这一刻从那开始。在刺眼的火光里，被吞噬前的少年突然开口，说了一个名字。
他说：
“埃米尔呢？”
杰森坐在爆·炸中，像是被隔在两个世界一样，丝毫没有受到波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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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唇角微动，在唇齿间咀嚼这个名字。
埃米尔。
埃米尔。
他的第三段人生，从爬出拉撒路池开始。
他真切地死在中东，身体与灵魂分离，对死后没有任何印象，自以为会得到遗憾，但是安宁的长眠。可塔利亚·艾尔·古尔掉换了他的尸体，把他沉入了那汪神奇的拉撒路之泉。
现在的他依稀可以回忆起当时的痛苦。
当死亡降临，尸体会逐渐产生变化，他死前受了重伤，死在爆炸里，又经过时间的腐蚀；就算处理过，他的身体也惨不忍睹。而池水，在浸透他后，会一点一点把他修补起来。
腐烂，溶解，分裂，新生。
肉·体在痛苦中复生，灵魂在煎熬中苏醒，被侵入，被折磨，被影响。
他成了行尸走肉。
亡灵被困在尸体里，那时的杰森没有理智，没有记忆，除了部分本能，什么都没有。
塔利亚的冲动行为被雷霄斥责，所以塔利亚让手下把杰森送走，而雷霄也只是表面上地发发火，背后睁只眼闭只眼，没有把杰森找回来，这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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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致了后续事情的发生。
才从死亡回归人世的少年开始了流浪。
拉撒路泉同时增幅了他的身体素质，改变了他的体质，让他在充满暴力与欺侮的流浪生活中，可以完美地活下来。他沉浸在麻木的痛苦中，除了“活着”一无所知。
直到——
他遇见了埃米尔。
那个从未变化过的男孩儿握住他的手，冲他扬起笑脸，对他说：
“我照顾你吧。”
在混沌的潜意识空间里，在翻来覆去的死亡里，他突然看见了一轮缓缓升起的太阳。
温暖的阳光照亮了前行的路，驱散了挥之不去的噩梦，暖，却不会灼烫。
杰森没有理智，不能思考。
跟着他走，是本能。
他对那段记忆其实是模糊的。
他的灵魂还在努力住进身体，他的意志还是在被反复折磨。他只知道，当自己和那个男孩儿靠近的时候，他会感到温暖，会从窒息的痛苦中得到一丝喘息，能感到久违的安宁。
当小孩儿在他耳边叽叽喳喳说些真实又鲜活的小事儿的时候，他好像也开始可以从噩梦中分出一些注意力，然后一点点，挣脱束缚。
他也还记得一些零碎的片段。
他记得埃米尔叫他托德。
他记得埃米尔微笑的弧度；
他记得埃米尔大笑的声音；
他记得埃米尔扣在手腕的掌心温度；
他记得埃米尔手把手教他时的认真。
然后，戛然而止。
那时候，坐在窗边向外看的杰森看到了刺客联盟的联络标志，在那个瞬间，又清醒了一些。
他不能……把危险带给那个傻乎乎的小孩儿，托德这样想。=杰米哒XS63
理智逐渐回归的他选择离开出租屋，自己一个人。他离开了公寓楼，离开了纽约，终于在三个月后，在墨西哥的边境被找到。
没人在意这个失智的流浪儿经历过什么，他也不过是个试验品而已。
他被带回了刺客联盟。
他第二次浸泡了拉撒路泉，在塔利亚和雷霄·艾尔·古尔的眼皮子下。
他一步一步，迈出了绿色的池子，向高高在上的父女二人颔首致敬。
他听见雷霄的问话：
“还记得什么？”
他感觉自己露出了扭曲的表情，声音低哑：
“我什么都记得。”
他记得自己的死亡，记得自己的痛苦，记得该记得的一切。
那时候的塔利亚也很温柔，温柔得像是在发散母性。她安抚杰森，给杰森找老师，却也会将哥谭的消息透露给杰森。
不管是还在阿卡姆精舍病院服刑的小丑，还是疑似出现在蝙蝠侠身边的新罗宾。
剩下的三年多的时间里，杰森一直忙碌在学习中。
学习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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械的，学习爆·破，学习格斗，学习一切从蝙蝠侠那能学到的，和学不到的。
他不能空闲下来，不能让自己沉溺于思考。不能让自己陷入愤怒与不安——关于为什么小丑没有死，关于为什么蝙蝠侠这么快就有了新罗宾，关于，为什么你都没有发现我还活着。
重返人间的他太容易失控。
他破坏欲旺盛，想要把一切不顺眼不顺心的东西全都毁灭；他痛恨这种失控的感觉，却难以逃脱。
他脱离了刺客联盟，做了个雇佣兵，单方面地想要和过去划分界限，一直没有再回到美国。
直到——塔利亚找到了他。
“我父亲死了。”她说。
杰森正在帐篷里擦着枪：“他不是有拉撒路泉。”
塔利亚垂下眼眸：“不。”
“拉撒路不是万能的，杰森。父亲在靠近泉水之前就已经失去了生命迹象，而不是每个人都能从亡灵的世界成功归来。”
她撩起长发，声音微哑：
“所以，杰森。你没有想过……回到美国，回到哥谭吗？那些过去的事情……该做个了断了，不是吗？”
塔利亚说的没错。
所以他回到了美国。
他把那个废物罗宾揍了一顿，先出口气，然后又被塔利亚算计着，去为她拿回试管。
然后，他又遇见了埃米尔。
埃米尔·亚马逊。
神奇女侠的弟弟，一个不合格的，像是普通孩一样柔软的亚马逊，一个优秀的少年。
他长大了。
记忆中的小孩儿五官还是原来的模样，只需要一眼就能认出来。虽然肉乎乎的脸蛋儿随着身体的成长瘦下去，可那双蓝眼睛依旧是一望就能望到底的清澈。
没人知道杰森那一刻脑袋里在想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干脆利落地收枪，看似潇洒地离开，事实上在他脱离监控范围之后，杰森倚着墙，表情五颜六色的，变来变去。
在看到埃米尔的那个瞬间，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弱小无助的时候，差点变回没理智的自己，当场喊出那个名字。
埃米尔是不一样的。
在他痛苦到绝望的那段时间里，只有埃米尔。
他没有关注过低调到没什么人知道的埃米尔，但他回到美国的时候就应该预料到自己会见到他，可事实上，杰森根本没有做好见到埃米尔的心理准备。
他强迫自己先把埃米尔的事忘掉，可当他回到纽约，他竟然忍不住回到了0816。
他记得他对着那扇门，给了自己几分钟的时间缅怀过去。然后……
对，然后呢？
面孔上微微的痒唤醒了他的理智，杰森刷地睁开了眼。
<hrsize=1/>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很多东西是私设，很多私设，大种姓的设定直接抛了，迷失岁月的时间线与经历也是不一样的，这章用杰森的视角解释一遍来龙去脉。
说一句哈，设定真的好多种版本，不光是杰森的，每个人，大多都有些不一样的起源设定啊，细节不同啊……真的_(:з」∠)_
啊，总觉得小孩儿长大的故事被我写成番外篇了，其实成长前期才是主线QAQ，小孩儿一大，读者宝贝们走了好多QAQ，也激发不起大家的留言兴趣了似乎……当然还是要努力更新鸭！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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