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宁市大酒店附近一条街道上,一辆出租车打着车灯,冲破了夜间薄薄一层雾气,随着一声急促刹车声,车门被缓缓打开。
是一个女孩子,身姿纤细,披着长发,只看背影也足够漂亮。
她踏足在还沾着些许潮湿泥泞道路上,侧身躲开脚下会令人绊倒坑坑洼洼。
这条道路像是荒废了许久,从没有人来修缮过,本该非常结实柏油路都皲裂开来。
“我只能停在这里了,前面的路面损毁地更严,车子肯定开不过去,要是没急事,小妹你还是白天再来吧。”
出租车师傅从车窗外探出身,犹豫了几下还是出言提醒道。
也许是看一个年轻女孩独身一人,却大半夜来到这个早就不在市貌规划区的偏远地带,看起来令人不免担心。
女孩打开手机自带手电筒照了照附近,不算宽阔道路两边都长满了杂草,不远处是十几栋平房,应该曾经是民居,但看建筑物的水泥墙都坍塌了部分,墙壁外还露出不锈迹斑斑钢筋。
再往远一些能看到海岸线,宁市本就是沿海一线城市,经济非常发达,不过早年城市规划还在草创期时,极数尸禄素餐干部为了政绩,做出过到处建设华而不实高级酒店,购物广场,高楼大厦,试图吸引外地游客发展旅游业,但是显然结不尽人意,游客没吸引到,几家高级酒店相继倒闭,更有甚者,一栋建造了一半,本意是弘扬本地文化博物馆因拖欠工人工资而停工,到现在已经荒废有十多年,也没什么人来管这些空无一人的危房鬼楼。
曾经号称宁市第一座六星级的“宁市大酒店”也是如此,建设时以远离红尘喧嚣,打造静谧度假酒店为广告宣传,实际台词也就是这地偏僻,离市中心远意思,虽靠近海岸,但那一大片除了海滩外,就是树林,景观也并不好,以前还有渔民在这里打渔歇脚,现在就方圆几公里内都见不到人烟。
女孩也不大想在晚上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走路,她有些洁癖,稍不注意弄脏鞋子和衣服还就挺麻烦。
不过抬头看了看前方,似乎在这雾气深处,有栋模糊建筑隐隐发出朦胧的灯光。
像是海湾中一座灯塔。
“师傅,你听说过宁市大酒店吗,我要去的地方就是那儿。”
“没有,我开了七八年车了,这个地方都没听说过。”
女孩点点头,面色如常,拎着一个只能放下台手机的小挎包,自顾自的向前走去。
司机也转了方向盘,打算回程时,有些觉得不大放心,停车下来后小跑了几步,却再也看不见女孩身影。
找不人只好新回到车里,边开车,他脑海里还想着女孩刚刚坐上他这辆车时的场景。
女孩很说话,总是看着车窗外,偶尔侧身,对着微凉空气双唇轻启,却只能见唇瓣张合,似乎说着什么,也一点声音都没有。
出租车师傅开到半路都有点怀疑女孩是不是精神有些问题,脸蛋生得比电视上明星还精致,可穿着睡衣半夜跑出来打车,递给一张百元纸币,指着城市路线地图上某个点,就让他开到这里。
至于为什么不报警求助,司机也只是个普通人,在不确定情况下,是不愿意惹麻烦多管闲事。
向女孩多劝告了一句,仿佛也安慰了自己良心,自认是该提醒提醒了。
自我安慰是这样没错,但这心里却还是有点七上八下,半小时后到达自己常光顾的一家烧烤店,是半夜出来跑出租司机们有好几个也都是这家店常客。
“老鲁,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我们这一扎啤酒都快喝完了。”
一个司机喝得有些醉醺醺,搭着伴的肩膀,伸手招呼他过去。
都是认识人,他也就坐过去,点了份常吃鸭血粉丝,外加十几根烤鸭肠。
“李哥,你代驾找了吗,喝这么多回去有得让嫂子说你。”
“没事,你嫂子今天带孩子回娘家了,小孙刚刚就帮我叫了个代驾,不然我哪敢喝。”
说着打了个酒嗝,闻着满身浓郁酒气,他差点打了个喷嚏,和周围人招呼了声,别让他多喝,然后搬着塑料凳子去了隔壁桌,省这些酒精味道沾到自己身上,要是被交警查到还得有误会。
这一桌正好就一个人,姓张,倒也和自己挺熟,是相处不错朋友,宁市出租车司机也有自己圈子,处了几年的老司机,大部分都能够叫得出名字来。
“老张你怎么一个人坐着,这脸色看起来也不大好啊,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唉,别说了,今天碰见个奇怪事,上午我拉了一对父子生意,可他们说去那什么,什么酒店,该死,名字我怎么忘了,还有我那宝贝车,做完这趟生意回来我那四个轮胎爆了两个!车上还有十几道划痕,光维修就要大几千,这个月算是白干了,可我这是去了什么地方了?居然记不起来,就连那父子长相都忘了,我怀疑我是不是老年痴呆提前了?我还没到五十呢,不行,明天我得去医院检查检查。”
姓张司机使劲摇了摇头,有些记忆一往深处想就脑仁疼,真像得了什么病症。
“要不然明天我也歇一天陪你去体检?”
“也行,要我一个人去医院,还有点害怕。”
“好,明天我开车接你,不过老张,要是真验出什么毛病也别讳疾忌医,脑袋里东西可重要着呢。”
安慰了老朋友两句,他肚子咕咕叫起来,司机的三餐都不定,就像他连晚饭还没来得及吃。
烧烤炒面馄饨各种食物的香味钻进鼻孔,按道理他应该感觉更饿才是,摸着肚子,除了刚刚交唤了两声,现在却感觉没什胃口。
说起来他今天的遭遇也挺怪的,那个女孩子好像说过,去什么,那个宁,宁什么酒店吗?
记忆被凭空抹除了一块,他冥思苦想了许久,店主已经将一大碗鸭血粉丝端了过来,被煮熟后凝固为深褐色的血块漂浮在碗底,略浑浊汤水中微微映出他有些苍白,又有些憔悴的面孔。
“还不吃?等久了粉丝都得坨掉。”
店主好心提醒,又是端过来一盘烤鸭肠,这鸭肠洗得干净,用一根根竹签串起来,再撒上红通通辣椒面,属于内脏的气味与辛辣感交缠,顺着竹签淌下深黄油。
他注视着食物,这些他食物。
耳边忽然响起
滴答滴答,是水珠滴落的声音。
啪塔啪塔,是鼓点奏起的声响。
几颗汗珠顺着脸颊落在汤碗中,溅起滚烫的热液。
心脏扑通一跳,就如鼓点急奏,砰砰作响。
仿佛是从某个古老久远之地传来,又确实由他身体内发出。
恍然间,他忽然想道。
是不是......他也应该和老张一起,去医院瞧瞧看?
作者有话要说:事前悬疑感得铺垫好,就是不知道大家觉得这样的剧情节奏会不会太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