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论声虽小,却断断续续飘进封铎的耳中。
旁观的人诧异、震惊。
他又何尝不是?
这当众的一巴掌打下来,其中滋味,实在是新鲜得很。
真是……太新鲜了。
封铎舔了舔唇角,笑了。
江夏夏几乎是一路小跑穿过人群,到了封铎面前。
“姐姐她不是有意的!她是喝醉了才会这样失态,你不要跟她计较!”江夏夏揪着眉头,“姐姐也真是的,怎么能喝那么多酒呢?怎么能让自己醉醺醺的呢……”
封铎瞥了江夏夏一眼,又收回视线。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弯下腰,捡起江妤不知何时落在地上的高跟鞋。
江夏夏张了张嘴,忽然失声不知说什么。
封铎提着那双高跟鞋,穿过人群往楼上去。他脸上没有围观人群希望看见的愤怒,他面无表情款步穿过人群,脚步不紧不慢,还是一贯的高贵儒雅,风度翩翩。
人群默默向两侧挪了挪,给他让开路。
只是人群望向封铎的目光逐渐诡异了起来……
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声:“什么鬼,到底谁是谁的舔狗……”
这句轻飘飘的话地落进了封铎的耳中,正要上楼的封铎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说话的那个人顿时心虚地转过头,假装不是自己说的。
封铎收回视线,继续往楼上走。
江夏夏的生日宴是在江家老宅举办的。封铎对江家的布局很熟悉。他轻车熟路地走上三楼。
江妤房间的房门半开着,隐约传来江妤的娇笑声。
走廊里安静立着几个江家的侍者。
“大小姐,醒酒茶很快会送来。你要不要先睡一会儿?”井杭问。
江妤软软靠着沙发,像没有骨头似的。她微眯了眼,神色微醺,娇娇笑着:“原来醉酒是这样的感觉。呵,我上辈子错过了好多事情啊……”
井杭只当她醉酒说胡话。他俯下身来,用围巾搭在她光裸的肩上,温和接话:“那这辈子当要做尽上辈子遗憾事。”
江妤笑着点头,很认真地重重点头。
封铎站在门口,他从半开的房门看向里面的江妤。
江妤也看见了他。她笑着冲封铎挥了挥手,慢悠悠醉醺醺的口吻:“前夫哥,我想打你很久了哦。”
“那恭喜江小姐如愿以偿。”封铎神色不变,淡然地弯下腰将她的高跟鞋放在门口。
黑色的细跟鞋,款式简单。只在鞋跟上镶了一圈钻石。
“封铎,你知不知道你强忍着怒气装绅士的样子特别特别虚伪?”江妤慢慢收了笑,她站起来,脚步踉踉跄跄地朝房门走去,抬起一脚直接将房门“砰”的一声踹上。
她太使劲儿了,惯性让她颤颤向后退了两步。井杭及时地扶住了她。
江妤笑着靠在井杭的肩上,眸色迷离:“小杭杭,我好想谈恋爱哦。简单一点的那种……”
房门外,江夏夏听着房间里江妤的话,一脸惊愕。井杭似乎扶着江妤往里走了,里面的人再说什么便听不清了。
“姐姐怎么可以这样的……太、太不像话,太不成体统了!”江夏夏愤愤抱怨。
封铎还在回忆着江妤刚刚骂他虚伪的话。他脸上蕴着的得体浅笑收起来,慢慢冷下来。
——那就不虚伪一次。
他看向江夏夏,问:“不成体统?你是从大清来的?”
江夏夏目瞪口呆,瞪圆一双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封铎。
“还是你不想谈恋爱?”
“我……”江夏夏眸色楚楚地望着封铎。她当然想谈恋爱呀,而且是想和你谈恋爱呀!想要感受被霸总宠爱的恋爱……
“你跟上来做什么?”封铎追问。
“我、我……”江夏夏小脸发白,“今天是我的生日宴,我是主人呀。姐姐这样……我当然要上来看看的……”
她的小手攥着手中的玻璃杯。
委委屈屈。
封铎瞥了一眼她手中的玻璃杯。
他的目光提醒了江夏夏,江夏夏赶紧说:“哦对了!姐姐醒酒之后一定特别后悔,她会主动找你道歉的。你别生气了,喝口水消消气吧。”
她试探着将手中的玻璃杯递给封铎。
封铎笑了。
江夏夏莫名紧张起来。
封铎撩起眼皮瞧她,说:“小姑娘,把心思放正些罢。”
“你怎么这么说我呀?我、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江夏夏眼圈红红的,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
“如果你希望我说得更直白些,那么好。”封铎声线冷漠,“收起那些幼稚的小动作,我对你完全没有兴趣。你要知道,我站在这里浪费时间跟你说话,只因为你是江妤的妹妹。”
江夏夏小脸煞白,粉嫩的双唇微张,既惊愕又委屈地望着封铎。
“还有。”封铎垂目,瞥向江夏夏手里的玻璃杯,声音越发冰冷,“这种下药的小把戏,是你姐姐玩剩的。”
江夏夏大惊失色,身子摇摇欲坠,双手颤了颤,玻璃杯中的水溅出来一些,溅在她的锁骨上,那么冰,她打了个寒颤。
封铎纵着江妤下药,因为她是他的妻子。哦,前妻。
这个江夏夏是个什么东西?
封铎扯了扯领带,转身往楼下去。
宋元奇在楼梯口等着封铎,待他走近,宋元奇赶紧说:“封总,乔总的车已经到了。”
封铎低沉地“嗯”了一身,继续往楼下去。
宋元奇走之前,向江夏夏投去一个怜悯的目光——这个江家二小姐是脑子坏掉了吗?所有人都知道封铎当众被打,那肯定心情不好啊。她还偏要往枪口上撞,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江夏夏惨白的小脸上逐渐溢满了红晕,逐渐涨得紫红色。
真的太丢人了!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而在他的眼中,她就是个不要脸的、幼稚的、蠢笨的小丑!
在开开心心的十八岁生日这一天,江夏夏头一次体会到真正的奇耻大辱是什么滋味。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停地往下掉。
妆了花了,神也散了。
默默立在走廊里的江家侍者们偷偷看了她一眼,有心想劝,又不知道从何劝起,只好低下头继续装假人……
江夏夏肝肠寸断地哭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走廊里还有人。她跺了跺脚,咬着嘴唇朝另外一个方向的走廊跑开。
实在是……太无地自容了!
她哭着往前跑,却在刚跑到二楼的时候撞到一个人。她手中玻璃杯里的水洒出来好些,只剩下三分之一了。
封北川阴翳地皱着眉,看着被弄湿的胸口。
“走开啊你,你挡什么……”江夏夏泪眼朦胧才看清自己撞到的人是封北川,她哆嗦了一下,吓得赶忙向后退了一步,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尖叫:“你离我远点!”
封北川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他知道江夏夏是和他同一所学校的。虽然他们同岁,可是封北川因为当初被绑架的事情,上学很晚,比江夏夏低一年级。
封北川自认为没有得罪过这位江家二小姐。
“江夏夏?呵,在别处受了欺负拿我撒气?”封北川说话时明明眼底带着笑,只是这笑却让人觉得阴冷。
江夏夏看着封北川就觉得自己子宫疼!
她再也不想和他纠缠10001天了,想起被圈养的日子,她本能地露出惊恐的神色。
封北川却忽然笑了,他问:“我有那么可怕吗?至于拿出这种见了鬼的表情?”
江夏夏在心里咆哮:“你他妈比鬼还可怕呜呜呜呜……”
上辈子的经历,让江夏夏本能地害怕封北川,她也只敢在心里咆哮了,面上却是不停地呜呜哭着。
封北川却忽然笑了。
“你怎么这么好玩,嗯?”他伸出手,摸了摸江夏夏的头,像摸一只小动物。
江夏夏抖了抖,害怕他下一刻变了脸掐她的脖子呜呜呜……
“呜呜呜你放开我……”
封北川越发觉得她好玩——像只被串起来的,垂死挣扎的小蚂蚱。
他像逗猫似的,拿了江夏夏手里的水杯,晃了晃玻璃杯里的水。
江夏夏的眼中的惊恐一下子翻倍。
“不要喝!”
她惊恐的声音太大,而且变了音,有些侧耳。
封北川皱着眉偏过脸去,有些烦躁地揉了揉耳朵,然后冷着脸盯着江夏夏:“你喊什么?欠揍吗?”
“别喝那水,不好喝……”
“谁说我要喝了?”封北川晃了晃手中的玻璃杯,想到了什么。他嗤笑了一声,说:“本来是觉得你哭得太难看,好心好意帮你洗洗脸。既然你那么舍不得这水,也就别浪费了。”
话音刚落,他眼底的阴翳邪恶肆意生长。
江夏夏想要后退,封北川却先一步捏着她的下巴,掰开她的嘴,将玻璃杯里的水给她灌了进去。
“不不……唔唔……呜呜呜……”
“啪!”玻璃杯落在大理石地面上,摔成了碎片。
封北川擦了擦手,将手插-进裤兜,冷笑着往楼下走。
江夏夏蹲在角落,使劲儿掐自己的脖子,逼自己吐出来。可是什么都吐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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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今日的来宾发现今天的生日宴主角失踪了,一直到宴会结束都没有再出现。
就连那几个天天跟在江夏夏身边奉承的十八线小明星也都找不到江夏夏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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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渡随口说:“那个江夏夏把生日宴搞得这么隆重,怎么还失踪了?”
封北川轻晃红酒杯,说:“找好玩的去了吧。”
封渡瞥他一眼,说:“少喝酒。”
封北川目光闪烁,立刻换回一张稍微单纯些的少年面孔。他说:“三叔,别告诉二叔。”
“嗨,你三叔是告状的人吗?”封渡已经把注意力放在了远处一个漂亮的小明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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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妤打了醉酒当众打了封铎这件事,果然又闹到了微博上,惹来了许多吃瓜群众的热议。
【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个首富千金决心挂在热搜不下来了。】
【小道消息,这位首富千金之前找了一个酒店的服务员给她念网上夸她漂亮的评论】
【啧,虚伪!矫情!】
【虽然长得漂亮,但是也不用这么作吧?还没听说找个服务员夸漂亮的操作。】
【……无语死了,我之前还夸过她神颜。现在后悔死了,丑比!!!】
江妤已经醒了酒,正懒洋洋地趴在床上翻手机,她习惯性地上网寻找夸她的评论,却发现今天夸她漂亮的评论不多。
不高兴。
怎么办呢?
江妤坐起来,冥思苦想。
三分钟后——
江妤:在这条微博下夸赞我好看的评论里抽1000个人,每人五万块人民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