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蓁蓁,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你应该已经发现我的秘密了,对不起,我骗了你。
八塘镇山坳一战,我被金甲尸伤了身体,尸气在冰魔兽的肉身中不断蔓延,促使冰魔兽反噬,差点成魔,鹿湘的阴香给了我致命一击,为了控制住局面,我只能手刃冰魔兽,彻底摒除隐患。”
信纸篇幅有限,写到这儿便没了。
我看完,石化在了原地。
柳书禾看我脸色不对,伸头也过来看,好半晌,她才讷讷地问道:“三哥这是什么意思?他不是与冰魔兽融合了吗?手刃冰魔兽,那他岂不是也得跟着陪葬?”
就在这时候,就连又飞来三只血鸽,柳书禾一一将信纸从铜管里拿出来,交给我。
我抖着手将信纸全都打开,按顺序排好。
我的手抖得太厉害,眼睛似乎都有点花了,怎么也看不清那些蝇头小楷。
“蓁蓁你别这样,我先扶你回房间,我们坐下来慢慢看。”
柳书禾几乎是半撑着将我弄回了房间,坐在桌旁,我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一个字一个字地往下看,不敢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冰魔兽魂飞魄散之后,肉身开始迅速腐败,离开沉水村前,我的身上已经开始有味道了,时至今日,我终究是撑不住了,我委托大哥君乾,你若三日不回信,说明事已败露,他就会帮我将这几封诀别信传给你。”
“如今纵观大局,柳易被困,鹿唯心受控,八塘镇赤地百里,一切的一切都说明,咱们一开始的视线就放错地方了,游龙之祸有,瘟疫是真,乌金龙石是引子,却不是关键,为今之计,蓁蓁,此局恐怕唯你可破!”
“我细数各方援助,胡云玺、小舅、阴镖局虽可帮你,但受限良多,我为仙家,你为弟马,我若身死,你不死气运也会大损,故我暂不可死,自沉本体于天池寒潭之底冰封,勿找、勿念。”
“心不静,路不明,或许无妄大师可解,蓁蓁诚心拜访之时,替为夫问一句,是为故人否?”
“大哥深受迫害多年,如今修为恢复大半,半月后,他会点燃蛇香,解除我与蓁蓁之间契约,蓁蓁恢复自由身,蓁蓁若愿,可重新供奉大哥为阴香堂仙家,他会替我好好护着阴香堂,以及你和孩子们。”
“自此一别,再无相见,吾此生无愧于天地,唯愧对于吾妻蓁蓁,望蓁蓁此后所想皆所愿,所求皆所得,平安顺遂,一世无虞。”
“夫:柳璟琛绝笔。”
我读得慢,等我读到最后一个字时,柳书禾已经嚎啕大哭起来。
“冰封本体、解除契约,我三哥这是真的要死了啊!”
“呜呜,三哥,我最好的三哥,明明熬过了不见天日的一百年,却终究还是没能逃过鹿湘那个死女人的毒手,三哥啊,我该怎么救你!我拿什么去救你啊!”
“我得回长白山去,现在就得走。”
噗……
就在柳书禾急得团团转的时候,我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染红了那几封巴掌大的信,重重地倒了下去。
意识陷入无尽深渊之前,我听到柳书禾的尖叫声,她在晃我的身体,在吼叫着柳书翊的名字,她在想办法叫醒我。
我可能是太累了,那根弦一直绷在脑子里,柳璟琛的诀别信彻底绷断了那根弦,我撑不住了,倒了下去。
我做了一个奇怪又冗长的梦。
梦里我还是跪在那个香堂里,不知道又犯了什么错,两只手心被打得高高肿起来,眼睛也哭得通红,不停地抽泣着。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僧袍的小沙弥从外面走进来了,他来到我身边,放下背上的竹楼,从里面拿出了一条受伤的小白蛇,放在我手里。
小白蛇冰冰凉凉,缓解了我手心里的灼痛。
“今日是阿栀生辰,这是送阿栀的生辰礼。”小沙弥说道,“以后有它陪着阿栀,阿栀受罚、被关禁闭时,就不会那么怕了。”
“阿栀要勇敢,一定要把它藏好、护好哦。”
听到这句话,我下意识地就松开了小白蛇,我连连摇头:“把它拿走,放生,我护不住它的,我会害死它的。”
如果被师兄发现,他会摔死它的。
小白蛇落在地上,扭动了几下,因为身上有伤,游动不起来,它昂起小脑袋,讨好似的冲我吐了吐蛇信子,然后用小尾巴蹭了蹭我跪着的膝盖。
“阿栀有悲天悯人之资,可若连一条受伤的小蛇都护不住,将来以后又何以护天下苍生?”
天下苍生……这四个字狠狠地冲击着我的内心。
小沙弥离开了,我跪在那儿良久良久。
我犹豫了有多久,小白蛇就挨着我的膝盖蹭了我多久。
直到我默默地将它捧起,护在我的长袖间。
此后多年,小白蛇陪着我,我护着它,等我出落成大姑娘时,它身形未长,头顶上却长出了两只分叉的小角,那一双竖瞳炯炯有神,每每我盯着它看,都像是要被它的竖瞳吸进去似的。
可好景不长,我与小白蛇的秘密被师兄发现,师兄拎起小白蛇的尾巴,将它狠狠地摔在地上。
他将我推进香堂中,逼我跪在地上,伸出双手,将滚烫的油灯放在我手心里。
他厉声责问:“阿栀,从小我怎么教你的?玩物丧志,你懂不懂?!”
“区区凡间小蛇,竟吐纳香堂灵气与功德,修出双角,隐隐有化蛟之势,阿栀你闯大祸了知不知道!”
“今日你跪在这香堂之中,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踏出香堂半步,否则,关禁闭的滋味你清楚。”
他转身往外走,我大声求他:“师兄,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放它走,放它回归山林好吗?求你!”
“放它走?”他冷笑,“偷取香堂灵气与功德,企图魅惑阿栀,它罪不容诛。”
“不!你不能杀死它!”我第一次企图反抗,“你今天若杀死它,我生生世世都不会原谅你!”
他转身看向我,然后大步走回来,捏住我的下巴,笑得瘆人:“阿栀这是在威胁我吗?为了一条无用的小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