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千乘县的县令袁无过收到电报之后一时间犯了难,自己一个小小县令居然得到当今天子陛下亲自指点,这份“荣耀”所产生的负担压在他的肩头有些喘不过气来。
“师爷....你可曾见过圣旨?”
赵师爷是个毒嘴巴,当初自己和这袁无过两人竹马竹马,两人一同前去科举,没曾想自己落了榜,倒叫这袁无过一路过关斩将最终得以回到这青州千乘县做这一方县令。
这袁无过人如其名,处理政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要是上面下达下来的政令但凡有一丝不清楚、不清晰,他就直接将政事搁置下来,观望一番。
赵师爷呢,本名赵冲。为人处世有一股子冲劲儿,那些袁无过不处理,或者说是不愿处理的政事呢,赵师爷看见了之后,立刻用电报代袁无过询问上级,确认之后自己动身前去处理。
这一来就造就了赵师爷在处理政务落实政务的能力,甚至远超同一州的大小县令,最终袁无过的年终考评上也被上级打上了一个“优”。
唯独上级评语里充满了辛辣的讽刺:“此县令对政令理解颇为愚钝,处理政事却是面面俱到,故此评优。”
你说气人不气人,这评语写到考评之中,想来袁无过怕是这辈子也就钉死在县令这个位置上了,得知此事的袁无过并不恼怒,反而是拍拍心口,像是躲过了什么弥天大灾一般。
“平平稳稳也是好事,不可多求、不可多求也!”
袁无过将电报内容递给赵师爷,赵师爷接过一看,就算是他也犯了难:“动员县里的百姓加固河堤,构筑防波堤。迁移低洼地带的百姓至安全的高地或坡地,帮助百姓在水灾中将损失降到最低。”
最要命的是最后一句话:“切记不可告知百姓水灾可能发生的情况,以免百姓慌张逃灾成为流民。”
赵师爷皱着眉头能夹死一只苍蝇:“又要让动员百姓加固河堤,还要让百姓不知道水灾会发生,啧啧啧。”
袁无过摸了摸下巴:“县里的兵丁几何?”
赵师爷看抬头看了看县令:“十七个半,看管县里军营大门的老头算半个,听说是前隋从石子河退下来的行伍,打你我绰绰有余。无端端问这个作甚?”
袁无过在县衙里面踱步转圈:“这不听说去岁甘州地动、地龙翻身,天威军拍马赶到救援了不少灾民吗?我就想着,能不能...”
赵冲不等袁无过说完,冷哼一声:“想什么天大的好事呢?那可是天威军!我们县要是有这么一支天威军在,哼哼。别说什么水灾了,转头朝廷就得发兵打来,非灭了咱不可!天威军这等军队也是你我能肖想的?”
袁无过语气焦急起来:“那可怎么办才好啊,这还不是上头给的活计,陛下直接下达的命令,不做就是藐视陛下,做了做不好也躲不过杀头流放,吾命休矣!”
赵冲看着自己的发小竹马这等丧气,心中一团无名火就涌上心头:“袁无过啊袁无过,老天爷叫你坐上这县令的位子可真是瞎了眼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腌臜货色!”
袁无过也不是泥人,关系再好被这么劈头盖脸一顿骂谁也受不了:“给你脸了赵冲!你有能耐你倒是说啊!埋怨我又有何用?此间事了,你的法子若是有用....若是有用本官自请散官!叫你坐上这县令,我来做这师爷!”
“不知二位是否吵完了?”
袁无过和赵冲两人循声看去,就看见一个国字脸的壮实汉子站在县衙大堂里,撩起帘子看着县衙内的自己两人。
“顾管事...就不要调笑我等了,本官与师爷也是情急之下不得已才做争吵状...”
顾平海不置可否:“你们如何争吵与顾某不相干,相信你们也已收到电报了,明年春天乍暖可能出现凌汛水灾,两位可曾商量好如何做了?”
袁无过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赵师爷冲脾气上来了:“县衙先纠集衙役和县中兵丁,按着县志图册疏散低洼地带的百姓,顾管事那边....?”
顾平海点点头:“宝丽商行授意顾某召集劳工、百姓加固河堤,构筑防波堤,你们疏散完百姓之后,立刻动员、招募所有可以做工的百姓前往河边帮忙。”
赵师爷突然之间脑海中连成了一条线:“不知宝丽商行此次出资多少召集劳工?”
顾平海竖起一根手指:“每日一两二钱,包一顿饭。粮食和肉食供应目前还是充足的,说白了凌汛将至也是几月后的事情了,实在不必在此时担惊受怕。”
有了顾平海这么个定海神针在这里,赵师爷明显冷静下来了:“低洼地区的百姓不是那么容易迁出来的,而且还要让他们察觉不到凌汛的可能,我想...诱之以利。与他们说宝丽商行招工,而且要做工几个月,男女都要,这样老幼也会跟过来。”
顾平海想了想:“拿县里的黄册统计一番,大概的数字给我,我要去调节帐篷和火炉。”
袁无过此时更像是个师爷,忙前跑后的从库房里面搬出黄册和县志图册,两相对比着找出低洼地区需要迁出百姓的数量。
顾平海拿到数字之后转身离开:“还望二位尽快前去迁出部分百姓,商行内有一部分帐篷的库存,可以先拿来应急。”
抛下这句话之后也不听袁无过和赵冲的回话,顾平海就这么头也不回的走了,袁无过和赵冲两人站在县衙里目送顾平海离去。
袁无过长出了一口气:“怕是让我直面刺史大人也不会有这么恐怖的压迫感。”
赵冲也是咽了口唾沫:“都说宝丽商行的管事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能独当一面的人才,这顾管事之前还不显,如今事上倒是见了真章了。”
袁无过又开始怨天尤人了:“谁叫人家背靠着宝丽商行这个苍天巨树呢,我俩靠谁,还不是只能背靠背?”
赵冲鄙夷地斜了一眼袁无过:“人家那是凭本事进的宝丽商行,你有那本事吗你?今日衙役休沐,免不得他们又要怨声载道,还是老样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