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裕的眉头一皱:“那什么时候才是这个想法为大众所知,所接受的时候呢?”
刘穆之一字一顿地说道:“等到我们的兰翔干校,京口庠序大成,门生干吏遍天下时,就能把这样的思想,深入人心,到了那时候,就可以真正地立法来施行你的意志啦。”
刘裕微微一笑:“那也是战后多年的事了,而且,你就不担心入了庠序,干校的这些人,以后也会想跟那些世家子弟一样,只求富贵,跟我们离心吗?”
刘穆之淡然道:“所以需要通过教育让他们明白,他们拥有的一切是国家给的,而不是家族给的,世家子弟一向是通过玄学,否定君权,崇尚黄老,而要想尊君爱国,就得强调儒家,尊王攘夷。所以我和妙音对你劝进,就是要你坐上这个君位,只有你成了皇帝,很多宣传,教育才好办,不然,你以臣子的身份,始终不能名正言顺,而那些世家高门,或者是北府将领,和你同为臣子,就没有遵守你的命令,服从你的思想的理由。”
刘裕叹了口气:“这点我也想过,但我坐上这个位置,就得按自古以来的皇帝的法则行事,而且妙音他们想要的皇帝,是得传子传孙的那种,这样他们才能也有校学校地搞家族传承,世袭罔替的那种,就是阿兰,其实也是这个想法。这跟我的理想不一样。”
刘穆之点了点头:“这不奇怪,你的想法太复古,要改变这个世界几千年的法则,虽然妙音和阿兰都是奇女子,但仍然一时难以接受这些,这也不必苛责。而且,母以子贵,没有哪个娘不想让自已的孩子继承权力的。这点,你也得站在她们的立场上考虑。”
刘裕正色道:“是的,我看出来了,现在妙音和阿兰的争斗,已经不是出于对我的爱的争夺,而是出于对于孩子的继承权上的争夺,这回妙音给阿兰最后提的条件,就是不要让慕容家成为大晋第一世家,其实,也是对于孩子的要求,毕竟,她现在没有和我生下孩子,而阿兰有。”
刘穆之叹了口气:“你也应该考虑一下,这个想法想要实现,恐怕得很长的时间,我们未必能等得到这一天,如果要是找个能继承你这个思想的人,只有儿子是最合适的。”
刘裕摇了摇头:“不行,我要的是废除这种父死子粥,兄终弟及,把公权力在自己家族内永远传递的规则,这是我想改变的头等大事,我不能一方面自己让儿子继承大业,一方面又要改变这一点,这就是典型的说一套做一套,只会让别人觉得我虚伪。如果我们的这套理念真的遍及天下,而我也能找到合适的继承人的话,那这些人就能继承我的大业,不必等到自己的儿子。”
刘穆之点了点头:“既然你坚持,那就沿这条路走下去,不过,北府的继承人,你得先考虑好了,朱龄石这回表现极佳,可称此战首功,后面,你需要着重地培养他了。而王镇恶和沈田子在此战中也是表现上乘,超过了檀韶和诸葛长民这些宿将,就连阿寿和他们相比,也是有所不如,看来你的眼光没有问题,这三个年轻人,都可以作为以后独当一面的少帅。”
刘裕正色道:“我从不怀疑他们军事上的才能,但是我现在开始担心起他们性格中的那种好胜,贪婪的一面,这战过后,对于他们在战场上争功,在战场外敛财的事,我得好好教训他们,如果不能做到无私,那是继承不了我们的大业的,我还得另寻他人。”
刘穆之的眉头微微一皱:“寄奴,这个事情,你最好重新考虑一下,现在是用人之际,需要的是这样难得的帅才,如果因为一些贪财,争功之类的小事就要另寻他人,恐怕你没这么多时间再重新培养。军人要的就是现实的利益,不太贪财的向弥这些人,也只是因为跟着你才会这样,换了别人,他们未必会如此,以我的想法,用其长,抑其短,而不是不合你意就要换人,这才是长久之道。”
刘裕反问道:“如何去做呢?”
刘穆之说道:“他们贪财,争功,无非是在现在的功爵体系下,功劳大,爵位高,才有更多的好处。你恰恰要利用他们这种心态,让他们良性竞争,这样才能刺激出更大的能力出来,这回的大战其实就很好,王镇恶和沈田子互相较着劲,都在南城和西城打出了很精彩的表现,但最出彩的,还是在北城的朱龄石。每个人都用尽了军才,以后如果要作战,还是要他们这样的表现才行。”
“不过,他们打完后会跟着捞好处,这时候就要加以抑制,不可让他们作为主将和官员继续镇守那里,要迅速地调他们班师回来,另给一些高官厚爵以作补偿,尤其是要派得力的世家子弟随军,专门负责后勤和钱财的管理,万万不可由他们独断。”
刘裕的眉头一皱:“为何非要世家子弟,你就不怕他们贪的更多吗?”
刘穆之叹了口气:“世家子弟中有刁家这样贪婪的,也有不少家中本就很有钱,并不需要搜刮的人,象王弘,谢晦,张邵这些人都能胜任,他们要的是功劳,而那些府库里的钱财,还有当地的税赋,他们并不是非常在意,治民有术,税收很多,这才是他们想要的,对于这些想要以权力的人,就可以让他们去管理。”
刘裕长舒了一口气:“明白了,是得用那些想要上进,渴望权力的世家子弟,而不能让京八兄弟苦出身的人独镇一方,尾大不掉。”
刘穆之点了点头:“是的,如果是边境重镇,象青州,荆州这些地方,你得让得力重臣大将,如道规,敬宣等人镇守,而刘毅的话,最好以后让他去岭南,西蜀这些地方建功,然后把刘毅升官入朝,给他朝中权力,却把他的部下分割,嫡系部队抽调各地镇守,以架空其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