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夫人在哪里,袁熙并不是很在乎,毕竟两人也只见过一面。
虽然秦宜禄的主意是袁熙出的,但没有袁熙,秦宜禄和杜夫人也走不到头。
他现在忧心的是,安邑那边怎么样了,吕布不太靠得住,眼下也只有把希望寄托于沮授和赵云的组合了。
但能否从曹操手里讨得了便宜,袁熙实在是心里没谱,毕竟曹操本人文韬武略皆是出类拔萃,想要彻底击败他,机会是很渺茫的。
因为据安邑传回的情报,刘协对曹操的信任,以及公卿大臣对于曹操的支持,远超袁熙之前的料想。
袁熙的底线,就是起码不能让曹操把刘协带到许昌,那样实在太被动了。
理想的情况,还是让刘协到怀城,让其处于多种势力控制之下,但要完全摆脱曹操的势力,应该暂时还做不到。
以袁熙目前的实力,还不能来硬的,这样只会被其他人群起攻之。
甚至曹操也不行,所以目前几方只能暗中算计。
据袁熙推算,刘协为了制衡,会让吕布曹操都介入朝廷事务,同时互相制衡,刘协才能赢得更大的操作空间。
至于袁熙,第一要务是阻止曹操一家独大,其余的虚名封赏都只算是添头,毕竟这个乱世,钱粮兵马才是实打实的。
当然,对袁熙来说,赵云是需要这个虚名的,这关系到他对赵云的承诺,以及自己下一步的扩张方向。
因为按照后世历史进程推算,奉迎天子之后,天下将会迎来另外一场大事。
袁术自立。
如今天下的主流,还是两袁争霸,两人分据南北,不仅占据了天下大半地盘,还拥有最庞大的两股割据势力。
在这种情况下,袁术就像一只不长脑子的蠢驴,用称帝这种愚蠢的行为,将所有人赶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天下的诸侯,如同饥渴的群狼,看到如此肥肉,谁不想上去咬一口?
袁熙当然也是其中之一。
袁术必然抵挡不住天下群雄的围攻,他的败亡只是早晚问题。
其败亡之后,他遗留下的地盘,兵马,人脉,都是群雄争夺的对象,为了瓜分他留下的遗产,天下将迎来一轮新的大洗牌。
这个时候,离得袁术越近,便越有可能以最快时间参与进去,分到最大的一块蛋糕。
袁熙费尽巴拉占住和袁术地盘交界的徐州广陵,便如看戏占住前排位置一样,方能看的清楚。
因为袁术占住了豫州扬州大部分地区,要攻击他的地盘,要么从司隶南下,要么从徐州南下。
司隶南下豫州这条路,中间还挡着兖州,早已经被曹操提前占住,袁熙便只能从徐州入手。
想到这里,袁熙也是心里一团乱麻,他的构想倒是很明确,但这想法一环套一环,牵一发而动全身,任何一个环节出问题,都可能影响到后面的布局。
事情关键还是回到当下,安邑什么时候才能尘埃落定。
为了这次逢迎天子,袁熙付出了太多代价,要是到最后自己一事无成,只怕麴义在九泉之下,也会嘲笑自己吧?
吕玲绮见袁熙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心情也不好,但想了想还是说道:“等阿父回来,我去给师父上坟。”
袁熙似乎没有料到吕玲绮会说出这种话,惊讶地抬了抬头。
眼下已经进入夏季,天气慢慢热起来了,吕玲绮穿的也不是先前的皮袍,而是贴身绸衣外面套了件颇为爽利的麻服,腰肢用一根绞丝皮筋腰带束住,显得身量尤其曼妙。
吕玲绮见袁熙盯着自己看,不由下意识护住胸前,怒道:“你看什么?”
袁熙眼睛却是在她身上一扫而过,看向天空,晴朗的天空上,有几朵白云极其缓慢地在天幕上飘动。
他又把目光转回到吕玲绮身上,说道;“他是个很奇怪的人。”
“我的性格颇为阴沉,和他的爽朗几乎是格格不入。”
“他一定是有心事的,但从未向别人说过。”
“他也是最早跟随我的人,我记得那时他被刀斧手砍得不成人形,连气息心跳都没了。”
吕玲绮也听说过麴义被袁绍派人埋伏刀斧手袭杀的事,冷冷道:“你们袁家没几个好人。”
袁熙并未接话,自顾自说了下去,“袭杀他颇不光彩,所以交给我来处理他的尸体。”
“我趁着夜色,命人将其搬上马车,想把他拉出城埋了。”
“结果随着马车颠簸,他竟然睁开了眼睛,随即吐出一句话,随即又昏了过去。”
吕玲绮好奇道:“师父说了什么?”
袁熙认真地一个字一个字道:“没死在战场上,真它马憋屈。”
“我找来医士救治,也多亏他的体魄,加上一些运气,尽然让他活了过来。”
“之后足足好几个月,他发了好几次烧,从鬼门关上打了几个转,最后终于是恢复过来,虽然大不如前。”
“我对他说,他可以离开。”
“但如果留下的话,我还给他一个死在沙场上的机会。”
“他想也没想,就留了下来。”
“我记得那一天,也是这种天气,他大笑着对我说,这捡回来的命,等于是重活一次,多活一天都是赚的,还怕什么?”
“我记得那一天,也是这种晴朗的日子,这是我出生以来遇到的第一个高手,其实现在想起来,他影响我颇多。”
吕玲绮沉默一会,才出声道:“你和师父,确实有些像呢。”
“我还真没有怎么听说过,一个世家大族子弟,去和人面对面拼命的。”
袁熙一怔,随即自嘲地笑了起来,“是吗?”
“说不定还真是啊。”
他心道难道麴义那句话,怕是真的影响了自己?
不然从北新城到黑山,自己哪有胆量和杨凤这种高手面对面搏命的?
是不是自己下意识觉得,这捡回来的每一天,都是赚的?
他突然笑了起来。
“还真是啊。”
吕玲绮咬着嘴唇,轻声道:“师父是为救我而死的。”
“没有死在战场上,师父他一定很讨厌我这个徒弟吧?”
袁熙摇头道:“胡扯,当时怎么不算战场了?”
“杀人地方是战场,救人的地方也是战场,只要有敌人的地方,就是沙场。”
“他是笑着去的。”
“别看不起他啊。”
吕玲绮感到眼角湿湿的,狠狠点了点头。
几声鸣叫,两人同时抬头看向天空,就见高天之上,一行白鹭直上青云。
两人在麴义战死的时候,强自压下了心中的感情,如今过去一个多月了,却同时被白鹭的鸣叫勾起了心中的闸门,悲伤奔涌而出,淹没了两人。
袁熙握紧了拳头,“麴兄只是先走一步。”
“人生百年,迟早有曲终人散之日。”
“死了便死了,什么也听不到了。”
“现下能做的,当是悲思入腹消残愁,纵声放歌送故友。”
吕玲绮抬手擦了擦眼角,提起身边地上插着的双戟,说道:“练练?”
袁熙下意识想要拒绝,但不知怎么,心中有股气息想要宣泄出来。
他握住腰间环首刀柄,缓缓将刀从皮鞘中抽了出来,笑道:“我这刀法,也是他教的。”
“你可小心了,别一个不留神被我打败,那可就丢人了。”
吕玲绮一笑:“就凭你?”
“来!”
双戟和长刀交击在一起,迸发出大片的火星,密集的交击声不断响起,仿佛是心有灵犀的相和,奏出悲伤而深沉的韵律,有如一曲送葬的挽歌。
安邑城外,李傕郭汜在营帐里面,听到了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段煨从华阴带兵赶来,相助两人。
郭汜听到消息后,笑道:“看来段煨是咽不下被杨定诬陷这口气。”
“也是,何必呢,这杨定也是个狗东西,明明是咱们凉州武将,却想要吃独食,真是不要脸。”
“等咱们夺回天子,杨定这种废物,还不是任由我们拿捏?”
“如今就等张济了!”
但随之而来的坏消息,则是让两人傻了眼。
张济竟然死了!
先前张济出尔反尔,背叛天子车队,反投李傕郭汜,一起纵兵追杀车队,造成车队兵将大臣死伤无数。
后刘协下表叱责张济,张济遂引兵离去,南下荆州抢夺地盘。
后因军中缺粮,张济带兵在荆州掠夺,攻打南阳郡的穰城,中流矢而死。
其也成为继孙坚之后,又一名死于荆州冷箭的大将。
李傕皱眉道:“本来想着张济最为靠谱,等他一到,咱们合兵一处,安邑城里那些土鸡瓦狗便不堪一击。”
“没成想他竟然就这么死了,这样一来,咱们取胜的把握,少了不少啊。”
郭汜也点头道:“荆州那地方有些邪门,咱们武人还是离那地方远点。”
“听说张济侄子张绣接手了他的兵马,还竟然和刘表和解了!”
“现在其屯兵宛城,拒绝了咱们出兵的请求,真是忘恩负义的东西。”
李傕冷笑道:“谁知道这家伙什么心思,怕不是看上了张济遗孀,迈不开腿了吧?”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同时淫笑起来。
李傕一摆手,“不管他了!”
“咱们等段煨一来就动手!”
“安邑城立有我们的人,到时候里应外合,攻进城去!”
郭汜提醒道:“别中了人家计策。”
李傕冷笑,“无妨,打不过咱们就回凉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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