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城里,太史慈大步走进太守府,对早已等在里面的陈登拱手道:“见过太守,召慈所为何事?”
陈登忙请太史慈坐了,将几卷绢帛放到太史慈面前,说道:“使君在幽州来信,登特来周知将军。”
太史慈拿起帛书,细细看完,皱着眉头,有些为难道:“公子说,如果和刘繇交好的话,要是有机会接触到江东人士,想办法结交几个人?”
“刘晔?”
“陆议,或者陆逊?”
“吕范?”
“步骘?”
“慈粗陋寡闻,这几个人是什么来头,值得使君专门发急信过来?”
陈登说道:“这些人中,有人已经有了些名气,但也有我甚少听闻的,之前多方打探,才了解了这些人的来历。”
他将这几个人的出身一一道出后,说道:“公子看人眼光一直很独特,既然是他要我们留意的人,一定是有过人之处的。”
太史慈想到袁熙招揽自己和田豫等人时,毫不犹豫的样子,深以为然。
他心道袁熙看人眼光这么准,是不是背后有高人指点,亦或他自己就是高人?
难不成他还真会观星?
陈登又指着帛书道:“公子在信里特地说,若是江东有变,可伺机寻找这些人的下落,并招揽之人,条件让我们随便开,日后公子做主。”
“至于是否扩张地盘,倒不是最紧要的,如果有机会的话,广陵西面的九江郡倒是可以窥探,但切勿过江。”
太史慈深以为然,广陵水军尚未练成,现在即使过江,凭现在的实力也占不住。
他敏锐地嗅到了一丝气息,“公子说江东有变,是什么意思?”
陈登思忖一下,缓缓道:“登妄加揣测,袁术很可能近期会称帝。”
“什么!”太史慈一惊,“不可能吧,他哪来的那么大胆子!”
陈登将袁术扣押自己二弟,私下发信招揽陈珪的事情说了,太史慈听了,怒道:“这袁术竟然如此胆大妄为!”
随即他赞叹道:“汉瑜老先生刚直不阿,令人钦佩,只是元龙先生二弟,就此没有下落了?”
陈登听了,缓缓道:“只怕二弟凶多吉少了。”
太史慈安慰道:“事情未必如此坏,也可能是被关起来了。”
“若那袁术称帝,必不为天下所容,我观公子言行,必然会令我们伺机共击袁术。”
“到时候我带兵攻入袁术老巢,说不定便能救出元龙二弟,也未可知。”
陈登虽然觉得希望不大,还是连声道谢,又道:“不过袁术手下的孙策,确实不好对付,前日其竟然派水军窥探广陵港口,幸好被将军击退。”
太史慈笑道:“兵越打越强,我还怕他不来!”
“孙策确实难打,不过他要是依附袁术,等袁术称帝,凭一个孙策,能挡得住天下诸侯?”
陈登出声道:“就怕刘繇支撑不住。”
“孙策要是渡江打入吴郡,往南便势如破竹,再占下会稽,便尽取扬州,这样袁术确实有了称帝的资本。”
太史慈深有同感,“刘繇的使者一直呆着不走,客气了许多,怕是孙策攻打甚急,那边快顶不住了。”
“如果刘繇被击败,我们该当如何?”
“那时候我们再发信去问公子,可就晚了。”
陈登思索起来,帛书里面,袁熙暗示孙策不一定会跟袁术走到底,江东目前局势如此复杂,让陈登也是犹豫不决。
偏偏袁熙让陈登便宜行事,遇事自决即可,这更让陈登头疼。
我自己定?
这可是事关天下大势啊,你这么撂挑子,哪有这样当主公的?
陈登想了又想,方才说道:“不如这样如何?”
“将军派些暗探,去江东寻找使君所说的那些人的下落,若是找到,便想办法带让他们来广陵。”
“另一方面,我听闻海西城陆续发出数支商队,去安南寻找棉花,此为使君极为看重之事,不容有失。”
“若是刘繇丢了扬州,广陵南下的行商海路,会被袁术截断,怕是会坏了使君大事啊。”
“所以当务之急,是想法让刘繇不至于那么快败亡。”
太史慈听了,当下笑道:“先生怕我还惦记刘繇使者轻慢之事?”
“慈虽不才,怎么会因为一时意气,误了公子大事。”
“一应事情,皆听元龙先生安排。”
数日之后,刘繇使者回到吴郡治所建业,面见了刘繇。
刘繇见了,说道:“你可是回来了,一来一去怎么那么久?”
使者背心有冷汗渗出,他自然猜到,很可能是自己轻慢太史慈,导致被袁熙故意晾在那里。
袁熙北上幽州,竟是再也没见他,还让太史慈全权负责广陵兵事,这使者哪里猜不出自己是得罪了人?
他进退不得,又不敢回来复命,只得赖在广陵城里面。
让他庆幸的是,前几日太史慈来见了他,说幽州有急事,所以袁使君急着回去云云,如今那边发信过来,说可以和刘繇联手。
但谈到具体事情,太史慈只说要是刘繇江边港口被攻,广陵会来援手,别的却是一概没有承诺。
使者那里还不知道,这都是借口,但有了太史慈这个承诺,总比什么都没有强,便回来禀报刘繇。
刘繇听了有些失望,但也心安了一些,对方越是漫不经心,越是说明对扬州没有图谋之意。
毕竟那袁熙授的是幽州刺史,广陵是块飞地,在对方眼里,只怕维持现状是最好的选拔吧?
他问道:“对方有什么要求?”
使者老老实实答道:“对方只有一个要求。”
“说广陵郡缺少官员,若扬州有身具才敢的年轻士人,那边来者不拒,皆可安排适当官职。”
刘繇听了,疑惑道:“年轻士人?不是年长的?”
使者老老实实答道:“对面确实是这么说的。”
点头道:“我明白了,你退下吧。”
他心道这还不简单,对面要年轻士人,自己随便举荐几个过去便是。
反正自己这边有许劭把关,到时候让他掌眼,才干高绝之人自己留下,许劭看不上的便送去广陵好了。
正在这时,许劭一脸阴沉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封急件。
刘繇见了,顿感不妙,出声道:“子将先生,发生什么事情了?”
许劭将急件奉上,涩声道:“豫章郡出事了!”
刘繇展开竹简一看,顿时五雷轰顶。
豫章太守朱皓,被投奔刘繇的笮融所杀!
许劭摇头叹道:“州牧不听吾之建言,致有今日之事啊!”
刘繇咬牙切齿道:“没想到,我真的是没想到,笮融狗贼,竟然一而再,再而三!”
“亏我以为他在徐州建浮屠寺,兴浴佛会,乃是佛教大能,没想到竟然如此狠毒!”
其实刘繇说的也没错,笮融最早在江南兴盛佛教,在后世佛教中是始祖级的人物,没有他,便没有之后南朝四百八十寺的盛况。
但论心论迹难分,笮融有礼佛之心,但行为上便难让人评论了。
从赵昱到薛礼再到朱皓,也许就是因为只看到表象,才皆为其所害吧?
笮融身为陶谦手下大将,先投奔了广陵太守赵昱,后趁机将其杀死,掠夺财物逃到江东,依附了刘繇。
此时正好恰逢孙策一直攻打刘繇,在曲阿附近打了一年多的时间。
曲阿之战的起因,是刘繇控制曲阿之后,迫逐了袁术在丹阳的手下吴景和孙贲,并在长江沿线设立了阻止袁术方反扑的军寨。
于是孙策奉袁术之命,来攻曲阿,路线上的第一个大城,便是秣陵。
《江表传》载,“时彭城相薛礼、下邳相笮融依繇为盟主,礼据秣陵城,融屯县南。”
薛礼和笮融都曾是陶谦手下,两人先后投奔刘繇后,都被安置到了秣陵。
之后孙策先攻笮融,笮融出兵交战,孙策斩首五百馀级,笮融退回城中,闭门不敢动。
孙策攻城不下,便渡江越过笮融去打薛礼,把薛礼打得仓皇逃走,其前路被孙策截断,只得渡江反投笮融。
笮融设宴款待薛礼,再酒宴上将其杀死,然后薛礼的兵士财货家小,都被笮融接收。
之后孙策再次攻打笮融,但没有找到破绽,便再次退去。
刘繇知道薛礼被杀后,相当不快,但当时一来薛礼不是他的嫡系,二来他还需要笮融牵制孙策,便一时没有追究。
刘繇犹豫再三,考虑到笮融是自己手下中,为数不多能和孙策对抗的,最后还是将笮融留了下来。
但把笮融放在身边,显然也不太让人放心,于是刘繇想了个计策,让笮融协助自己任命的豫章郡守朱皓,进攻荆州牧刘表任命的豫章郡守诸葛玄。
许邵得知后,对刘繇说:“笮融从来不在乎别人对他的评论,朱皓个性忠厚老实,容易推心置腹、轻信他人,要告知朱皓严防笮融!”
刘繇告知朱皓,朱皓却不以为意。
然而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笮融竟然又对朱皓下了毒手!
用的还是对付赵昱薛礼那一套,先是和朱皓亲厚,然后在席间设宴款待,然后兵士尽出杀之,尽掠朱皓妻女家小。
这对刘繇来说打击极大,不仅失去了朱皓,而且笮融自领豫章太守,等于刘繇把豫章也丢了!
刘繇心里在滴血,因为他和朱皓的关系不一般,朱皓的身份更不一般。
朱皓是后世被称为汉末三杰之一,大司马朱儁的儿子!
朱皓为人忠厚,大有父风,被汉庭遣为豫章太守,父子两人,都和刘繇交情极好。
汉廷这个任命,本身也有朱儁让儿子远离长安这个漩涡,将其托付给刘繇的意思在里面。
如今朱儁因长安之乱刚去世,朱皓有被杀死,父子两人落的如此下场,让人不胜唏嘘。
刘繇目眦欲裂,大吼道:“我害了朱皓,不杀笮融,誓不为人!”
“来人,尽起大军,我要亲自带兵讨伐笮融,以慰大司马在天之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