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打败黑山军,袁熙谋划了很久,自然不会忽视掉一切可能的细节。
但袁熙也不是没有失误,他也忽略了自己身外的因素,导致了误判。
那便是袁尚没因为抢功而出兵黑山,反而掉头去攻打臧洪了。
这属于袁熙虽然知道,但是却不能因此改变计划的意外事件,毕竟要是把什么意外都算进去,就很难做事了。
这样以来,黑山军压力小了很多,选择北上,以至于袁熙只能选择和黑山军硬碰硬。
他至今无法理解,即使臧洪反叛,袁尚为什么要亲自带兵去剿灭无关紧要的东武阳,而不选择占据对进入并州来说,极其重要的黑山通道。
袁尚虽然人品不行,但他是这种轻重不分的人吗?
此时袁熙暂且将这个疑问放到脑后,他在听郭嘉说着如何击溃黑山军前军之事。
袁熙带人引开杨凤,田豫带着二千多人死守要道,黑山军也是按兵不动,等待杨凤回来,再将田豫军歼灭。
但袁熙前脚刚走,在北新城整备的郭嘉得到消息后,便开始行动了。
先前袁熙急行军用的骡马已经回到了北新城,开始运载大批量的辎重出发。
攻城器械。
这些器械是沮授和许攸一起上任的时候,袁熙令其秘密打造的。
这些东西,比一般的攻城器械要小很多,威力当然也下降很多,沮授和许攸当时也不明所以,但是还是老老实实打造出来,藏于北新城中。
这些器械虽然不大,但数目不少,要不是北新城流民中有不少工匠,说不定袁熙回来时也无法完成。
彼时袁熙准备离开时,便传信给郭嘉,于是北新城将大部分劳力动员起来,日夜兼程将这些工程器械运进了黑山,到达两军对峙的地方。
等到地方开始组装,众人才开始发现,这些小型器械,是为了山中复杂的地形专门打造的!
因为体积小,所以在山坡上也能架起来的投石机。
宽度很窄,轮子却很大,适合推上山道上的冲车。
如同梯子只有两条腿,却能斜着架在树干上的望楼。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在山中作战用的!
一同前来的,还有数千能够操纵器械的民夫。
这些人和田豫的兵力合在一起,起到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于是数百架投石器和云楼架了起来,对着黑山军营寨猛轰。
黑山军一开始还犹犹豫豫,向着对方攻势总有放缓的时候,结果发现,幽州军晚上攻势也不停止!
他们被骚扰了一夜后,在第二天早晨忍着困倦,愤怒的发动了反攻。
但黑山军人数虽多,狭窄的山道和陡峭的山坡却让他们根本施展不开,反而被装备精良的幽州军依据营寨工事挡住,飞石擂木不停打入黑山军阵中,让其死伤惨重。
黑山军没有了杨凤坐镇,喜欢冲锋陷阵的大洪也死了,攻了一天也毫无进展,反而折损不少,只好被迫退了回去。
前一天晚上黑山军头目们本就没睡好,次日又打了一天,自然人人疲惫,想着幽州军也是一样,双方晚上应该都会好好休息吧?
结果当天晚上,黑山军头目便遭受到了包括投石器投出的火弹猛攻,营寨内处处都是火焰。
还好黑山军营寨中有数条小溪,等兵士们灭完了火,已经是天明了,人人疲惫不堪。
有黑山将领愤怒无比,要拉出兵士和幽州军拼个你死我活,却被其他人劝住,道眼下人人困倦,士气低落,昨天都打不赢,今天就有戏了?
于氐根出声道:“那凶虎手下都狡诈无比,他们先前就用计坑了我们,现在其是想让我们疲累不堪,趁机击溃我们!”
“他们是不会让我们休息的,我建议全军退后几十里休息。”
有人嘲笑道:“那是你中了计,不是我们!”
“若是杨统领回来,发现我们竟然打不过区区两千人,我们颜面何在?”
于氐根涨红了脸,“现在还管什么颜面?”
“即使不能全部退走,也要退走一半人,等休息好了,再重新回来换防,让前面顶着的人休息!”
“不然觉都睡不好,这仗怎么打?”
有人郁闷道:“真他娘的怪了,咱们一万多人被两千多人逼得无法睡觉!”
“他们难道不累的?”
众人听了,皆是纷纷点头,心中疑惑不解。
不过他们真的说对了,幽州军还是真是轮流换防休息的。
不过他们为了远离战场睡个好觉,从战场上下来困倦不堪的兵士,是让骡马拉着车,到后方十里处休息好了,再用骡马拉回来,就地休息。
幽州军后方的山道上,唯一得不到休息的,是几百匹骡马日夜不休地运送着兵士,属实是把骡马当骡马用了。
沿途不断有累死倒毙的骡马,被剥皮拆骨,化作了兵士们的口粮。
骡马不是人,人需要休息,骡马不需要,干活就行了。
这种袁熙得益于后世反动派所作所为的灵感,在封建社会都堪称丧良心的举动,却为军士赢得了宝贵了的时间和精力,把黑山军逐渐拖入了泥沼。
在第四天晚上,黑山军遭到了更大规模的夜袭之后,兵士们开始崩溃炸营了。
他们趁着混乱,从烧坏的营栅中逃了出去,冲进了茫茫山林中,只为睡一个好觉。
逃跑的人是如此之多,他们又是如此疲惫,很多人甚至刚跑出不久便倒头就睡,浑然不管背后营寨发生了什么。
以至于次日田豫带人打扫战场时,发现漫山遍野都是躺着的人,很多人不是死了,而是在呼呼大睡。
兵士一炸营,黑山军将领便知道事情不妙,他们竭力想平复下来,但黑暗中谁能挽救这等混乱的局面?
此时于氐根等人看到幽州军打开寨门,准备全军进攻,知道大势已去,连忙往回逃走。
于是在郭嘉坐镇谋划,田豫领兵督战下,黑山军只坚持了四天便全线崩溃。
山上黑山军趁夜自相践踏,死尸遍地,辎重粮食丢的满山都是,田豫趁机带人掩杀二十里,郭嘉唯恐有失,便鸣金收兵。
两人一边打扫战场,一边按照先前谋划,在沿途山上建立连营,准备就慢慢逼近黑山腹地,打通中部隘口,和阎柔合兵。
袁熙算算黑山军崩溃的时间,正好是自己和杨凤搏杀的时候,也不知道杨凤是死是活,反正她就是赶回来,也已经回天乏术了。
袁熙拿着郭嘉清点的记录查看,发现幽州军虽然也有不少死伤,但是相比黑山军来说,已经算是好上太多了。
这其中固然有袁熙兵士甲胄武完备,器械数目压制的缘故,但最重要的,就是他这次让华佗带着义学医士随军,一有士兵受伤,便马上着手救治。
义学虽然带着个义字,却肯定不是毫无保留地免费,至少在之后官职选拔上,参加行医救治,是个硬性条件。
尤其军中医士更是加分项,义学之中想要一展抱负的医士们,皆是无法避开。
华佗也曾和袁熙说其,“老夫之志,便是穷尽医道之术,治病救人,写出一本能够传世的医书,故而能跟着公子亲身赴险。”
“然而学习的医术的人,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如老夫般想法,说不定只是混口饭吃。”
“若他们坚持不上战场,公子要怎么惩罚他们?”
袁熙听了,沉思半响,说道:“那便让他们自谋生路去便是了。”
华佗听了,颇感意外,“就这样?”
袁熙笑道:“这样就好。”
“只要他们不是拿医术来害人,我们的努力便不会白费。”
“他们在之后的人生中,只要能治病救人,将医术传播出去,即使只有一人能够得救,便已经足够了。”
“播下种子,有的能开花,有的甚至不能发芽,就是收获,果实也有大小之分。”
“但不能说他们没有努力,有时候只是境遇不同。”
“我只希望将来我和先生的努力,能在这片大地上开花结果,让更多人尝到这果实的滋味。”
华佗听了,捋着胡须呵呵笑道:“公子的心意,老夫明白了。”
“老夫会尽量活的长一点,看看公子能走到哪一步。”
袁熙微笑道:“战场上刀剑无眼,那先生可要保重身体了。”
华佗听了,心有余悸道:“别提了!”
“那天双方箭雨铺天盖地,几支羽箭射穿帐篷,擦着我身体插入地里,差点让我吓尿了!”
“我和弟子身上穿的都是麻衣,可不经流矢啊!”
袁熙听了,一拍脑袋,“这倒是我的疏忽了,下次开战,我去调几辆蒙皮平车,以做医士们救治时遮蔽之用。”
这样的细节,逐渐在袁熙行军打仗之中,被发掘出来,袁熙都将其写入了练兵之法中,他相信总有一天,自己会将麾下的军士,练成一支与众不同的军队。
黑山军几乎是近半精锐尽出的北路前军,被幽州军击溃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附近的几个郡。
对黑山有想法的人,顿时急了。
袁尚坐在营帐中,啪的一声将竹简拍在桌案上,对下首将领不悦道:“区区一个东武阳,打了这么多天,怎么还打不下来?”
“要是阿父知道了,该如何看我?”
帐下文丑张郃高览皆在,几人心道这还怎么办,东武阳这种大城,本来就不好打啊。
臧洪在城里颇有人望,又存了破釜沉舟的死志,拼死防守之下,便是河北三庭柱,也一时无计可施。
攻城守城本就是绞肉,绝大部分时候,只看哪一边粮食先断绝,本就急不来。
袁尚本想着打下东武阳后,还来得及去黑山占便宜,此时乍听袁熙已经攻破黑山军北线,顿时失去了淡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