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光线很暗,柏妮丝像个受尽委屈的小女孩一样蜷缩在角落里。她哭了好久,她也叫了好久,但外面那个女人就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似的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她只管送饭送水——一块又冷又硬的面包,一杯不怎么新鲜的牛奶和一壶水。面包嚼起来如同在嚼一块没有煮烂的肥肉似的;水也很难喝,闻起来还有一股怪味——就好像是月亮湖里散发出的那股土腥味。
当她第一次看到这些食物时,她便直接抄起盘子砸向面前的那个女人。女人轻轻一躲,盘子便掉在了地上。牛奶洒了一地,顺着地板的缝隙流进了下面的小溪里,滴答滴答,伴随着潺潺的流水声在地板上留下了一滩肮脏的痕迹;面包如同被砸碎的砖块一样,残渣飞溅,崩得到处都是。
“我要让我爸爸杀了你!你怎么敢这么做?我是卡奈家族正统继承人!我还是维莱德·佛罗伦的亲外孙女!我更是你以后的主人!你居然敢这么对我!我要让我爸爸杀了你!”柏妮丝不停尖叫,“你居然给我吃这种东西!我爸爸绝对不会饶了你!”
女人面无表情,眼睛冷得像结了一层霜。她看了看地上的食物,淡淡地说,“今天只有这一顿。”说罢便转身离去。
在女人出门之后,她便将屋子里能砸的东西全都砸碎了——一个陶罐状的水壶、一把坐上去摇摇晃晃的椅子,还有一扇有玻璃的窗户。她先是将水壶砸在了墙上,又费尽了全身力气举起那把椅子砸向窗户,窗户上的玻璃被砸得粉碎——窗户也被砸得偏离了窗框。当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砸的时候,她便垂头丧气地坐在地板上哭了起来,“你们都是坏人!……你们都是坏人!”
她被饿了一整天,肚子咕咕作响,嗓子如同冒烟一般不停地跟她抗议——她开始后悔把食物和水摔烂的举动了,‘肚子好饿,我好想吃东西,如果面包和水还在的话就好了……’她想。被打碎的窗户还时不时吹进些阴凉的空气,如同冰冷的刀子一般一直刺着她的身体。她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瑟瑟发抖地躲在墙角。
窗户咿呀呀的作响,晃晃悠悠如同漂泊在风暴中的小船一般。柏妮丝看着那扇不停阖动的窗户,不由得又哭了起来:我又不是故意的……是艾丽不好,这不是我的错……她非要坐着不动,她只要稍微躲一下不就好了吗?她为什么不动……她是故意的!对!她就是故意的!……她就想看我出丑!她就是想让爸爸惩罚我!你这个坏女人!你不得好死!……都是那个老女人的错!‘白羽清鸣’是妈妈留给我的东西!爸爸凭什么给她穿!……妈妈!你睁开眼看看玫瑰吧!他们现在都欺负玫瑰!他们亚伯家的人就没一个好东西!就喜欢抢我的东西!那个偷你项链的老女人还要住回来!妈妈!你快来救救我吧!
柏妮丝抹了抹眼泪,抽噎两声,咬着牙恨恨道,“等我出去,我要让你们受尽折磨,我要让你们生不如死!”
这天的夜晚比想象中的长,也比想象中的冷——屋子里只有一张木床,上面只放了一张看起来又脏又臭的旧毯子,柏妮丝一开始并不想碰,但架不住窗外吹进的冷风,她才不得不将毯子裹在了身上——一股霉味直冲脑际,差点把她熏得吐了出来。
浑浑噩噩,半梦半醒,刚一睡着,她便被那阵咿呀声吵醒。她无助又茫然地看着漆黑的夜晚,又怔怔落下泪来——我要在这里待多久?爸爸怎么这么狠心?他一点都不爱我了吗?我不过是犯了个小错而已……艾丽又没出什么大事,再说我也不是故意的……
她突然想起安格斯对自己说的那段话——“玫瑰,你不要恨我,我这是为了你好。你要是不改掉这些坏习惯,我是绝对不会把你放出来的。爸爸要给你上一课,要让你知道你能拥有的生活并不是理所应当的。你要学会感恩,否则再这么下去,迟早会出大事!你小时那么乖,长大了怎么……哎,我这个做爸爸的也有责任。重典治乱,猛药去疴,你不要怪我,玫瑰。”
于是嚎啕大哭起来,“爸爸,我想回家,我不要待在这里……我好冷……爸爸,你快放我出去吧……”
直到喉咙发哑,再也没了力气,她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那个女人又带来一块硬得像块石头的面包和一壶难喝的水。柏妮丝抢过水壶猛灌几口,随后嫌恶地看了女人一眼,“等我出去,我就让我爸爸杀了你!”
女人依然面无表情,先是看了一眼窗户,随后平静地问道,“你砸坏的吗?”
柏妮丝不理她,坐在地板上开始啃那块难以下咽的面包。
女人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今天只有这一顿。”随后便走了出去。
面包既没有什么味道也没有什么嚼头,柏妮丝感觉自己在吃塑料一样。她也不想吃,但她现在很饿,她只能靠这种东西来维持生命——她不想饿死在这种肮脏的地方。
不多时,那个女人拿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来到了窗外。她先是把窗户卸了下来,然后开始坐在外面修理窗户——电锯声、砸钉子声、切割玻璃声陆续传来,柏妮丝被吵得嗷嗷大叫,“你要干什么?你是想吵死我吗?……我要让我爸爸杀了你!”
女人只管忙自己的,对柏妮丝的咒骂声充耳不闻。
当窗户修好后,女人又在窗口焊上了几根钢管,看上去如同监狱的铁窗一般。柏妮丝见状愤怒地大喊,“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女人不理她,拿着工具走向了远方。
柏妮丝尖叫,用盘子使劲砸窗子上的玻璃,同时发出阵阵的嘶吼声。直到手腕发麻,手指发颤,她也没能把玻璃砸出一道裂缝来。
她重新蜷缩回墙角,瑟瑟发抖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爸爸为什么这样对我?我可是他最爱的玫瑰啊!他跟我说过,这里的一切都会是我的……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一阵礼炮声突然响起,将柏妮丝从繁乱的心绪中拉了回来。她听着那一阵阵远播的声音,突然意识到今天是举办舞会的日子——他们在享乐,而我却在这里受罪,凭什么?不行!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她像发了疯一样冲到门口前,歇斯底里地大喊道,“我要见爸爸!我要见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