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佛告诉老人,布衣玛正在上钟。
老人露出失望的表情。隐约间,奈佛似乎在他脸上还看到了一种莫名的悲凉情绪——浑浊的眼里没了光,就像是痛失了什么重要东西一样。他讪讪笑笑,要来宣传画册,然后拄住回型柜,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画册上是果子们的简介,都是花名,都是修饰过的照片;上面还标注了她们的三围、特长、价位;每个人都是衣着暴露,搔首弄姿的。
奈佛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个老人,他认为,他一定是个色鬼托生的,总有一天,他会死在果子的床上。
舞厅那边依然喧闹无比,五颜六色的灯光忽闪过来,映在老人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显得他更加苍老了。他用手摩擦起画册,还眯起了眼,就像要看清楚什么似的把脸贴得很近。他的嘴唇,不易察觉地哆嗦了两下。
见状,奈佛便产生了撵他走的想法——‘这也太恶心了吧?都这么大岁数了,能不能自重点啊!’
于是,他不耐烦道,“上面都有价格,您要是选好了就告诉我,我好给您安排。”言外之意便是:你要是不想进去,那还是请走人吧。
老人看向他,十分客气地一笑,“我还是等布衣玛下钟吧。我只认识她,呵呵。”说着,他又去看画册,眼里还流露出了慈爱与痛苦交织的神色。
奈佛越看他越烦,于是没好气道,“布衣玛今天被人包场了,您还是回去吧。或者,您再选个别人。”
老人愣住,看向他,眼里的痛苦又加重了几分。
这时,门开了,飞镖走了出来。他看到老人,一愣,然后迅速打量了老人一下,接着又看向奈佛,并露出责怪的神情——就像是在说:你让他在这儿站着干什么?怎么还不赶走?就他的穿戴能消费得起吗?然后又看向老人笑道,“大爷,我们这儿的消费挺贵的,您要是有需要,”他指向舞池那边,“可以去那边看看,那边的姑娘都挺实惠的,一套下来还不到一分,正适合咱们这样的平头百姓。”
老人尴尬笑笑,说,“那些……我都不喜欢……我……”他指向画册上的布衣玛,“我喜欢这个……一小时三分源币,不算贵,这个钱我还是出得起的……”
飞镖又是一愣,眼里闪出狡黠的光,他连忙谄媚笑道,“大爷,看来您的口味挺挑啊,”他走上前,扶住老人的肩膀,“大爷,里面请,咱家的姑娘都是个顶个的,保证把您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我只想点布衣玛,”老人道,“我是她的熟人……至少她在D区的时候,我就经常光顾她……”他好像在刻意解释着,奈佛不明白这种破事有什么可说的。
“哎呀!”飞镖装出十分惊讶的样子,道,“原来是布衣玛的老熟人啊。哎呀,真是不巧,布衣玛今天晚上被人包场了,您看看,要不换一个?”他指向画册,“茉莉就挺好的,嘴甜人美,什么活都会,还会演戏呢,你想让她扮个老师,扮个护士什么的,简直是手到擒来。”
但老人根本没去看画册,而是问道,“包场多少钱?我可以出三倍的价格……我挺想布衣玛的,我特别想见她……”
奈佛不禁一怔:我去,这么下血本?就为个果子?包场可得一角源币啊!你居然还要出三倍?我去……我一个月才赚几分钱……好家伙,为这种事,一晚上就干进去我好几个月的工资……真他妈牛……
他下意识地看向布衣玛的照片——穿一件粉红色的V字超短裙,做猫猫撒娇状,闭着一只眼,翘着一只腿,显得妩媚万千。他看了半天,愣是没觉出她哪里好来,于是不禁在心里想道:这跟其他人也没什么区别啊,难不成这老头还爱上她了?我去,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飞镖眼里的震惊也不亚于奈佛,但紧接着,欣喜的光便掩盖住了震惊的色彩。他对奈佛吩咐道,“快给大爷上烟!要好烟!就那个,那个‘丰碑’!”他推着大爷向欢乐屋内走,“大爷,咱们先进去。我马上去同客人商量。大爷,我看得出来,您喜欢布衣玛是吧?嘿嘿,这种事我也懂,人不风流枉少年么,嘿嘿,这边请,这边请……”说着,又看向奈佛,装大道,“你也来,大爷是你接待的,你全程要把大爷伺候好。”
奈佛当时搞不懂飞镖为什么非要叫上自己,这件事,还是他很久之后才搞明白的——奈佛长得壮,还凶,飞镖是怕洛哈不同意换‘果子’会闹事,所以想让十分强壮的奈佛帮忙镇个场。而且,帮派在当天夜里有行动,大部分混混都去参与行动了,所以此时的欢乐屋里,只有三个流氓在——新人奈佛,专门拉客的飞镖,还有只剩下一条胳膊的‘鲸鱼’。飞镖常年吸毒,身体早就完蛋了,如果发生冲突,他只有挨打的份;而鲸鱼呢,以前倒是挺猛,但自从被坐地佛的人砍掉了一条胳膊,就变成了成天期期艾艾、怕这怕那的胆小鬼,所以他也靠不住。
一般来说,换果子这种事是不该发生的,但飞镖在听到三倍的价格后,便被欲望冲昏了头脑,起了贪婪之心——他当时是这么想的:洛哈又不是非布衣玛不可,他给他换个别的果子,然后再把余出的钱偷偷昧下不就行了?黑铁和妈妈桑又不在,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他不就能多了一份收入么。
当然,这些事,是在两个月后,‘独眼’清理‘内奸’时奈佛才知道的。飞镖是坐地佛安插在这里的钉子。
“鲸鱼,过来看门,寡妇要接待客人!”飞镖高喊一声,领着老人和奈佛走进欢乐屋。
……
递烟,倒酒,送饮料,然后规规矩矩地站在老人身边,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大爷,您稍等,我马上去叫布衣玛。”飞镖从等候厅离开,转进果子们的工作回廊。
等候厅内放着清雅的音乐,还有阵阵幽香的水汽在四处游荡(厅中央摆放着一个制水汽设备)。老人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既不吸烟,也不饮酒,只是盯着画册上的布衣玛看。
奈佛只感无聊,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他既不想同老人扯淡打发时间,也不想伺候这种色中饿鬼,于是便只是安静地站着,看着墙上的图画发呆。
半晌,老人突然问他,“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寡妇掠夺者。”奈佛极不情愿地回答。
“不是绰号,是本名,”老人淡淡一笑,“我不习惯叫别人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