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野将剩下的半罐啤酒喝完,然后抻了一下懒腰,又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大笑道,“哈哈,你是不知道后勤组的工作有多么轻松——按时上班按时下班,帮同事们整理整理装备,给档案室运运东西,修修车,洒洒水,弄个电路维护个下水什么的……中午还可以完完整整地睡上两个小时,完全不会有人来打扰,而且,再也不用去理会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什么查案提审开会啦,统统都跟我没关系了!嘿嘿,现在的我,”他拍拍自己那厚重的胸膛,“可以说是心情愉快,吃嘛嘛香,简直不要太开心。跟以前那种风里来雨里去的日子相比,简直就是神仙一般的生活啊。”
朴松民知道,这都是他自己找的借口;朴松民也知道,他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儿,否则他也绝不会从一线轻易下来。家庭原因?还是总部的某些大人物又借机打压他了?朴松民想不出来。他很想问问,但又不知如何开口。
“这回闲下来了,我才明白自己有多么无趣——懒得去这里,懒得去那里,然后又总是以忙为借口,将自己搞得那么累,根本不懂得享受生活。”松野将朴松民面前的那罐啤酒拿了回去,顺势拉开,然后又喝了起来,“前天,我和我老婆去了趟贝拉湖,那风景,真是绝了——”他啧啧赞叹,“在里面划船,就像在星海里漂流似的,满眼的湛蓝,满眼的星星,还有那飘忽忽的月亮,又湿又清爽的空气,啧啧,真是绝了。那会儿我才明白,我这四十多年真是白活了——贝拉湖的票价又不贵,我居然一次都没去过,而且离我家还那么近。”
半罐啤酒再次下肚,他的脸上泛出潮红。他笑着看向朴松民,突然问起了一个毫无关联的人,“还记得青木葵那个小丫头吗?”
“谁?”朴松民一时没想起来这个人是谁?
“就那个,总爱哼鼻子,还总爱跟在你屁股后头的那个小丫头。”
朴松民还是没想起来,他挠挠头,“小丫头?还总跟着我?有这么一个人吗?”
“真不记得了?”
朴松民摇摇头,“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
“六年前,你调查坐地佛的时候,有个酒吧驻唱,被人威胁了,你挺身而出,把她给救下来了。”
一张模模糊糊的脸在朴松民脑中浮现——长发,爱穿牛仔裤,有两个超级大的耳环,还总是画烟熏妆,跟个不良少女似的。
“哦,她啊。”他漫不经心地说,“怎么了?你又遇见她了?”
“遇见了,”松野笑道,“前天划船的时候遇见了。你知道她现在做什么呢吗?”
“不知道。”
“成歌星了,”松野又灌一口酒,“好像还小有名气呢——当天她在贝拉湖做宣传活动,底下的观众人山人海的,还管她叫什么‘女王大人’。哈哈,没想到吧?”
朴松民一想起青木葵就感觉头疼,因为这姑娘有点烦人——特别喜欢撒谎,非说自己跟坐地佛有不共戴天之仇,非要跟着他一起调查坐地佛。他被她搞得不胜其烦,有几次还跟她发过火,但她一点都不在乎——当时给气跑了,过后又会找过来,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朴松民想:成歌星了?成就成吧,反正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于是他十分淡定地哦了一声。
“她还请我吃了饭,就在贝拉边上的‘安朵拉西餐馆’。”松野一点也不客气地拿起一枚天妇罗,塞进嘴里,边嚼边说,“那地方的消费可不低,平均一个人得三分左右呢,哈哈,一顿饭都他妈能顶上我半个月的伙食费了。”
“那看来她现在还混得蛮不错的。”朴松民无心评价道。
“岂止是不错啊,都可以用成功来形容了。”松野赞叹道,“你是没见她现在的样子,可比当年成熟多了。”
就她?成熟?拉倒吧,朴松民心想,谁成熟她都成熟不了。
“她还特意问过你呢,问你过得好不好,现在在干嘛之类的。我也就照实说了——我说你现在在安格斯大人的守卫队工作,还交了位女朋友。”松野突然笑了笑,然后看向他,“她在听说你有女朋友之后还失落了一下,就跟失恋了似的。”
失落?她会失落?拉倒吧,就她那种没心没肺的人还会失落?估计松野又是在逗我玩呢,就像六年前一样。哎,这都过去六年了他怎么还要调侃我?我当初就说过,人家对我没那个意思……
朴松民假装没听见。
松野再次喝了一口酒,然后回忆起过往,“想想那时候还真挺有意思的——每天都在跑来跑去的,还要时刻警惕有没有坐地佛的人突然下黑手……虽然苦点累点,但最终还是捣毁了他一家工厂,可以说那半年的辛苦,还是值得的……”
松野正说着,朴松民的手表突然响了——是斯雷发来了一条短信——“吃没吃完?马上一点了,能不能快点?”
朴松民不禁看向窗外,只见斯雷已经摇下车窗,正满眼不乐意地瞪着自己看。
得,别聊了,还是回去吧,大少爷生气了。
朴松民便站起身,对松野说,“我得回去了。”
松野的眼神里再次流露出落寞的神情,而且不仅仅有落寞,还有一丝孤独藏在里面。
“哦,行,慢走。”
他晃晃酒罐,低声说。
“改天聊。”朴松民在留下这一句后,便转身离开。
夜风有些微凉,但很舒适,他走到代步车前。车窗上映照着满天的繁星,很是漂亮。他拉开它。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噗噗的破空之声,紧接着,夜空的倒影中便掠过一枚如同流星般的闪光;他还没来得及回头,一支短小精悍的钢箭,便硬生生钉在了车门上。
咚的一声,箭头没入钢铁。箭身微微颤抖,并发出一阵嗡嗡声。箭尾处挂着一枚外接优盘,正随着箭身的震颤而轻轻摆动。
斯雷愣了一下,然后迅速下车。
一个充满傲慢味道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这是首领送给你们的礼物。回去好好看看,也省得你们再做无用功了。”
朴松民猛地回头,只见不远处的巷口处,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一半藏于黑暗,一半显于街面。黯淡的灯光照在他那张带着面罩的脸上,露出一只凌厉而深沉的眼睛。
“谁?出来!”朴松民拔出手枪,大声喝问。
“清风组,镰刀。”男人毫无避讳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