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场梦。好像被人救了,就在那座梦幻般的庄园前。是个又帅又高,颇有绅士气质的男子。那双充满贪婪欲望的眼睛被他挡住,她扑通扑通狂跳的心,终于安稳下来。她好像见过他,但她始终记不起来他的名字。
“先生,”她听见他说,带着磁性的嗓音,“大半夜拦住一个女孩子,貌似不太合适吧?”
“我只是想送她回家而已,这你也要管?”那人嚣张地说,“管得有点宽了吧,……(名字被抹去,是一道电磁干扰声)?这里是公路对吧?她也不是你们这儿的人对吧?呵,拦着我不让我去参加舞会就算了,现在居然连这种闲事都要管了!你,不过是一条狗而已,还真把自己当成人了是吗?”
那天,她过得十分不开心。脑子一定是抽了,她才会只身踏入所谓的上流舞会。飘在天空中的花园、四散陨落的如同星星般的光晕、穿着名牌服饰的贵妇和小姐、一步一步踏上天空的美丽公主、各种自然生长的树木花草和琳琅满目的诱人美食,以及充满鄙夷的无数看向她的目光……世界观都快崩塌了,这同她一直以来的认知,完全不一样。
她逃得远远的,在那片树林中观看完了当天发生的一切。舞会的女主角从烟雾中来,一身白衣,如同仙子。她羡慕,她也嫉妒。女主角高挑,美丽,落落大方,雍容典雅。她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宠她的爸爸,她还将成为这座岛上最富有的人之一。她是她一辈子都触摸不到的存在。
还有蝴蝶和花瓣跟随着她呢,就像童话故事一样。她是真正的公主,而自己呢,只不过是一个不知深浅、穿着便宜裙服的小丫头。自惭形秽。她默默退向森林的更深处,开始漫无目的地游走,直到被人拦下,将她送回了花园前。
舞会结束了。她收到了一枚戒指和一捧鲜花。白紫相间,散发着幽香,花瓣上还铺洒着晶莹的露水。她笑着对分发礼物的女仆表示了感谢。女仆也笑,微微笑,礼貌地笑,不失优雅地笑。
她随着人流走进观光车,然后藏在最后面,就像害怕生人的小女孩一般,低下了头。因为她害怕有人会对她再次指指点点。路程是煎熬的,她不时张望四周的风景。快点出去吧,然后回家,然后就不会尴尬和紧张了。
终于出门,她等所有人都下车之后才离开。然后,她便遇见了那个无赖。
他盯着她的腿看,他盯着她的脸看。她感觉自己就像被剥光了似的,无处遁形。她害怕,她也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穿成这样出来——蓝色的吊带,裙子有些短。
无赖的身边还跟着几个流氓,也在十分猥琐地看着她。
“小妹妹,一个人呀?”他靠近,就在庄园正门的右侧——从这里直行五分钟,便会遇到一座开往地轨站的无人公交站台,十分钟一趟。她回头,想寻求帮助——门口那里有站岗的守卫。但她还没来得及喊,无赖便上了手——他抓她的手。有酒气,有色眯眯的眼神,还有不可反抗的力量。她尖叫,她开始转身逃跑。但很快,她便被无赖给拽了回去,手里的礼物也掉了——戒指盒和鲜花滚进了旁边的树丛中。
“你叫什么名字?有没有男朋友?可不可以把电话给哥哥呢?嘻嘻,哥哥送你回家好不好?”
是他救了她。他猛推了无赖一把,然后将她拉到身后。宽厚的肩膀,高大的身影,俊俏的侧脸和磁性的嗓音。
他在听完无赖的侮辱后并没有生气,而是瞪着无赖,对那边的守卫吩咐道:安保队,清场!庄园周边三十米范围内!驱散无关人等,如遇抵抗,直接采取强制措施,送治安局处理!
“是!”一队守卫走来,如一堵墙似的开始驱赶无赖和他的手下。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老子他妈叫谢夫曼,动我一个试试!”无赖大喊,“退后!他妈的退后!我爸是里特劳斯,我爸是里特劳斯!我爸是里特……”
他喊了一半,突然不叫了。因为刚才救了她的那个人,正在拍视频。
“别停,继续啊。”那人啧啧两声,笑着说,“也正好让所有人知道知道,谢夫曼公子是如何在大庭广众之下以权势欺人的,又是如何不讲道理硬要私闯民宅的——而且闯的还是安格斯大人的宅邸。这一定会是个爆炸性的新闻。你说对吧,谢夫曼公子?”
无赖愣住,然后丢下一句狠话,忿忿离开。
梦里的场景开始变化,这次,她坐在了一辆代步车上。
“小姐,您怎么没坐我们的专车呢?我们专门为不方便的客人准备了直通地轨站的专车。”他问。
她没说话,因为她被吓坏了。她在不停哆嗦,她也在可惜那枚戒指和那束紫罗兰玫瑰——我应该把它们找回来的……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回家呢……妈妈看见鲜花,肯定会高兴的……
“小姐,别多想,”他在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安慰她道,“那个人,迟早会出事的,他也嚣张不了几天了。人在做天在看,人不找他,天也会找他。”
她依旧没说话。但听到他的安慰,她的情绪稳定了许多。
地轨站到了。他帮她拉开车门,然后用手护住她的头顶。他对她礼貌地说,“小姐,到了。”
她轻轻点了点头。
她的意识,突然从梦中的躯体抽离,然后被黑暗吞噬。接着,她又发现自己正坐在电影院的椅子上,欣赏着刚才的梦境。画面已经定格。屏幕上有一道裂痕,正好遮挡住男人的脸。四周沉寂无比。观众只有她一个人。
“菲米……”有人叫她,是一个苍老的男人声,来自天花板,带着回音。
她惊慌起来,开始寻找声音传来的方向。但除了眼前的屏幕,她什么都看不见。
“菲米……”那个声音再次叫她。但这次,似乎是从她的耳朵里发出的。
“谁?”她惊悚地问。
“菲米……忘了他吧……他不适合你……”音若游丝,但又恐怖无比。
“谁?你到底是谁?”她想起身逃离,但身体就像不受控制似的,她根本动不了。
一片白光出现,耀眼的白光。并直接穿透她的视网膜,如同烈火,烧得她高声尖叫。很疼,疼得难以形容,脑子好像都被它烧穿了。
“菲米……菲米?你怎么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唤她,还带着哭腔,“菲米,别吓我好不好……”
是个女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