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野既生姜课长的气,也生自己的气——他违背了侦探精神,他对不起自己的良心。虽然事情一直没办成,但他还是行贿了。
可他又不得不这么做,因为成年人的世界有一套暗藏的规则,没人明说,但几乎所有人都在这么做。他也曾试图反抗过,但结果就是被人遗忘,遍体鳞伤。他只是一个微小的个体,他根本无力改变什么。
这时,门响了,是工美走了进来。
但松野没看她,因为他现在一肚子火,他现在只想把姜昌浩那个狗东西给狠狠揍一顿。而且他现在也没有心情同她吵架。
松野翻了个身,将背对向了她。窗外,是车来车往的声音,嘈杂而喧嚣。工美的身影映在窗子上,若隐若现,就像个幻影。
工美叹息一声,走到床边,然后背对着他坐下。
松野没有过多关注工美,他继续陷在自己的苦恼和愤怒之中——原来自己之所以一直吃瘪,只是因为三年前的那个小案子。他还记得那个嚣张跋扈的公子哥,一脸不屑,一脸傲慢,像看条狗似的看着他,还大言不惭地说:如果这件事松野能替他摆平,那他就会在康纳德面前帮他美言几句。松野当时就怒了,指着他的鼻子就大骂了他一顿。
后悔吗?说实话松野并不后悔,因为在他心里,谢夫曼根本不算个人物——他只不过是一个只会花天酒地,利用他爹的特权到处炫耀、到处做恶的垃圾二代而已,如果没有他爹在,他还能在这个社会上生存得下去?不被人打死才怪呢!
松野最看不起这种人,就因为投胎的技术高明,便可以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可去他妈的吧。
心里乱糟糟的,他不由得重重吁了一口气,心想:怎么就没人能治治他们呢?这座岛是病了吗?怎么全都是些王八蛋在占着高位?
接着,他便想到了清风组,想到了‘桃源’,想到了那个如同存在于理想国中的乌托邦世界。
他想:或许他们才是对的,这座岛,确实需要被大风狠狠吹一下了。
这时,工美突然推了他一下。
松野转过头,看见了她泪眼汪汪的样子。她咬着嘴唇,就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姑娘似的。
他顿时心疼起她来。他连忙坐起身,然后开始哄她。他说他错了,刚才不是有意说出那种话的。
工美开始哭,说你干嘛呀,这才结婚不到一周,你就开始凶我,还砸墙弄景的,就好像我犯了多大的过错一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心脏不好,你是想吓死我吗?
松野一脸懵:我没有啊?我什么时候砸墙弄景了?
工美用手背抹抹眼泪,道:就在刚刚,哐的一声,就像地震似的……我知道你在生气,但你也用不着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吧?
松野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工美说的是他刚才生气砸床的动静。于是连忙解释道,“我刚才不是冲你,是有个欠钱不还的王八蛋把我给拉黑了——我是在同他生气。”
工美将信将疑,“是吗?不是因为我?”
“当然不是因为你了。”松野将他和姜昌浩的聊天记录调出来,展示给工美看,“就是这个王八蛋,他欠了我二十多源币,不仅不还钱,还打字骂我。”
工美仔细看起悬浮屏上的文字,然后问,“他说的这个谢夫曼,是谢夫曼演绎公会的那个谢夫曼吗?”
“哼,还能是谁,可不就是他么。”
“他还……容留他人吸毒呀……”
松野愤怒地说,“这小王八蛋,吃喝嫖赌,坑蒙拐骗,无恶不作,简直就是个畜生!”
工美低下头,面显忧虑的神色。
“老公,”半晌,她抬起头,眼里浮现出恳求的神情,“这个钱,咱还是不要了吧……这些人,咱们都惹不起,咱们只是些平头百姓……老公,要不就算了吧,你也别跟他们生气,就当这些钱,是喂了狗吧……”
松野明白,工美是在担忧自己的安全,心中不免感动。他将她搂进怀里,信誓旦旦地说:“老婆,你放心,我不会再去主动招惹他们了。这些王八蛋坏事做尽,自有老天爷安排他们。我现在只想照顾好你,照顾好孩子,然后安享余生,与你白头到老。至于其他的那些烂事,我再也不会管了。”
“嗯。”工美温柔地应了一声。
两人说了会儿情话,然后又将话题转移回了婚房的问题上。不过这次,工美开始妥协了。
“如果把我那套一居室卖掉,首付应该就够了。”工美说,“就是不能选太好的地段,我刚才在网上看了,贝克尔大街旁边正在建一套新的住宅小区,价格挺便宜的,一套两居室,总价还不到二百五十……首付要出百分之三十,也就是差不多要七十源币……就是要到后年才能建完……”
松野说,“雄一的房子钱由我来出。你的房子和钱都不能动,因为那是你的养老钱。而且,也不能给孩子买太差的——那个小区我知道,就在老城区和繁华区的交界处——之前办案子的时候我还到那里去过——医院、学校、地轨站等相关的设施都不齐全,而且还是个期房,也不是公司开发的,而是由开普赛地产开发的……开普赛公会的房子大部分都是商用公寓,质量也不是很好……”
“还有宏呢,宏将来也得结婚啊。”工美说。
“他又不急着这一会儿,”松野道,“还是先管雄一吧。”
工美看看他,欲言又止。
工美沉默了一会儿,皱眉道,“哎,现在的房子可真贵,早知道是这样,我就生个闺女了。”说着,她再次看向他,认真地说,“树,我不想让你承担那么多,我也不想让你那么累……”
松野拉住她的手,柔声道,“老婆,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娶你,是想让你来享福的,可不是让你来陪我受罪的。老婆,你放心,两个儿子的大事,我都会处理妥当。”
但至于如何处理,他却根本没能想出什么好办法。这就像一句空洞的誓言,无用的口号,他只是在图嘴上的痛快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