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不停下落的水滴,温妮穿好衣服,穿好鞋,拿起包包,迅速推门而出,然后从安全通道一路疾行,逃离了这个她已经住了半年之久的小区。那个恶心的男人在找她。他野兽般的咆哮声在空洞的楼层间回荡。
她开始后怕。他虽然不知道她房间的具体位置,但他明确知道,她就住在楼下。他迟早会找到她的。那到时候怎么办?报警吗?呵呵,可别扯了,如果侦探判定他们是互殴呢?如果侦探根本不想处理她这种‘小事’呢?如果侦探要她提供详细证据证词,而她提供不了呢?更何况,她还用手电砸了他。如果那个恶心的男人利用这一点,对她起诉,索要赔偿呢?她哪里有钱给他,她又哪里有时间陪他耗?迟到、请假、早退都是要扣钱的好嘛!她一个外地姑娘,既没权又没势,她只能把牙齿咬碎了,往肚子里咽。
还是先躲躲吧,她想。
那晚上怎么办?如果晚上回家的时候,碰巧被他堵上,她又该怎么办?
应该找个男朋友的,或者是个备胎也行。这样,至少她不会担惊受怕;这样,至少在遇到危险时,会有人替她挡在前面。
可好男人都被狗女人抢走了呀!剩下的那些,不是喜欢愚弄女性的渣男,就是下流猥琐到极致的奇葩。
再次想到莱内森。心情莫名低落起来。
不管她再怎么喜欢,他也终归是别人的男人,不管她再怎么幻想,他也终归不是她的爱人。她踏出小区的大门,迈出落寞的脚步,向地轨站走去。
……
塔季娅娜在这天上午出了事。负责她饮食起居用药的都子直接被吓哭了。一开始,塔季娅娜还算正常,只是痴呆一般地吞咽食物,服用药物,但没过一会儿,她就突然抽搐起来,嘴里还不停喊着‘别杀我,别杀我!’。她就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两眼瞪得像铜铃,嘴巴张得像深渊。然后,她就直接昏迷了过去。
护士们将她送进了急救室,莱内森作为主刀对她进行抢救。三个小时后,抢救无效,塔季娅娜死在了手术台上。
按照正常流程,应该先通知家属,再通知侦探公会,然后等家属过来收尸签字。但塔季娅娜的家属,一直处于联系不上的状态,所以流程就卡在了第一步,于是他们便报了警。
在侦探来之前,莱内森详细询问了塔季娅娜最近几天的用药情况和起居状况,然后又检查了下尸体,最后得出结论——d13残留物引发大脑衰变,从而导致病患脑死亡。
莱内森的状态十分不好,他一整个上午都没笑过,就像刚刚搞砸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一样。他在做完手术后,便将自己锁在了办公室里。温妮很想进去安慰他,但成田医生又把她给叫走了——他们要去另一个病患那里治疗。
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在这期间,侦探来了,塔季娅娜的尸体被运走,相关的资料也被取走,有关塔季娅娜的一切,就此消失不见。床单被褥拿去清洗,那间病房,又恢复到了以往的平静。
温妮看过她的资料,一时之间,她还有点同情她——生母被生父活活打死,好不容易有人领养了,又遇上了个十分猥琐的、会经常猥亵她的哥哥。长大后嫁了个穷小子,过了将近十年苦日子。后来,穷小子考上岛务员,总算过上好日子了,可没成想,还没过几年,穷小子便被人枪杀了。唯一的儿子至今下落不明,连看都没看过她一次,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根本不想见她。就这样,她在无人牵挂、无人关怀、无人知晓的某一天早上,突然死掉了。
这是个什么样的悲惨人生?就好像命运一直在跟她开玩笑似的。她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只是为了不断上演的悲剧吗?
中午吃饭时,温妮下定了换房子的决心——她再也不要将就,再也不要忍耐了。忍耐来忍耐去,受苦的永远是自己,而且会让自己变得越来越不幸。塔季娅娜就是个很明显的例子。她才不想变成第二个她呢。
她和同事们说了想换房子的事,还把今天早上那个流氓对她的骚扰的事一并说了出来。同事们很震惊,也很气愤,纷纷谴责起那个臭流氓,然后问她想换个什么样的房子。
“只要不是开普赛租赁的就好。这家破公会,我是彻底受够了。”她愤愤地说,“签合同之前他们承诺得可好了,但签合同之后他们就什么都不管了!开普赛明明都那么有钱了,怎么还要压榨我们这些没什么钱的小年轻?他可真是个掉进钱眼里的王八蛋!”
这时,成田医生突然用手肘轻轻推了她一下,还用眼神暗示她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
温妮不明所以,看向成田问道,“推我干什么?开普赛是你家亲戚?听不得我骂他是吗?我偏要骂!个老王八蛋,都九十多岁了居然还要娶那么多老婆,他就不怕死在床上吗?”
成田面露愁苦之色,叹息一声,低下头,不再理她。
有几名护士也面露尴尬之色,就好像温妮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一样。她们低下头,继续用餐,不再说话。
“你们这是干什么?”温妮大惑不解道,“开普赛在咱们这儿是什么忌讳吗?难道连提都不能提吗?”
是莱内森救了场,他将话题又转回到了租房子的问题上。他问温妮,她想租个多大的房子,对居住环境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
温妮说:一室就行。我对居住环境真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只要周边有地轨站就可以。主要还是价格。很多房子都是五年起租的,我暂时没那么多钱,而且也不想贷款。贷款的利息实在太高了,整个五年还下来,都要多付将近百分之二十呢。
莱内森点点头,说:我有个朋友就是做这行的。等回去,我帮你问问。
这时,莱内森已经用完了餐,他同大伙打了声招呼,然后拿着餐具,离开了座位。
温妮一阵感动,心想:他对我真好,一听说我要换房子,他就马上帮我打听相关的消息。
她含情脉脉地看向他的背影,心中满是感激。
可感动还没持续多久,成田医生的一句话便让她彻底陷入了恐慌。
“温妮,你是傻了吗?”在莱内森离开后,成田低声对她说,“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非要拦着你吗?”
“为什么?”
“我问你,莱内森医生姓什么?”
“开普赛啊。”
“那你还一直说一直说!”
“我说什么了……”
脑子像过电似的突然清醒过来——莱内森·开普赛——难不成,莱内森和那个九十多岁的老变态有什么亲缘关系?
温妮顿时慌张起来。
成田焦急地说,“温妮,开普赛先生是他亲爸!这回知道我为什么要拦着你了吧!”
惹上大麻烦了!天呐,我居然当着他的面,骂他的亲生父亲!完了,他肯定讨厌死我了!
温妮也不管午餐吃没吃完,立马起身朝着莱内森追了过去——“医生,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有意的……医生,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