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卫军坑杀灾民。
这件事所造成的影响极其恶劣,尤其还是赶在朝廷内部不稳,风雨飘摇之际,更是犹如一颗轰雷,足以引爆天下。
如今,那些灾民还汇聚在阴般县,已成惊弓之鸟的他们,对朝廷的认可度无限接近于零。
稍有不慎,就会引起更大的祸乱,甚至是引发连锁反应,至使天下各地生变。
况且。
这,还是在大夏的核心,京畿地区。
连心腹之地,都乱成了这个样子,那其他地方呢?情势又恶劣到了何种程度?
大夏立国三百载,看似强盛。
实则,早已千疮百孔,一个处理不好,整个帝国都将因此而彻底崩塌!
一路之上,楚逸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本就被吓到不轻的吕倩,更是如受惊的小鹿,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后,不敢弄出任何声响。
此刻,吕倩满脑子想的,都是刚刚王震的惨状,还有她房中暗格中由吕儒晦派人送过来的毒药。
她不知道,一旦这件事被楚逸发现,自己会落得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她更不知道,楚逸,是否已经知晓了这件事,现在不提,也只是在等她主动做出选择。
眼看即将入城,走在前方的楚逸突然停下脚步。
在前方不远处的城垛下。
楚逸看到了一老一少,两个熟悉的身影。
快步走到近前。
那个老媪,已不会在颤颤巍巍的跪地叩谢,那个女娃,也不会抱着老媪,眨巴着木然的双眼看向自己了。
漫天的大雪不断飘落,洋洋洒洒,落在了这对已不知逝去多少的祖孙身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白纱。
楚逸刚到。
一名黑卫,就从城内带着几个棺材铺的伙计走了过来。
发现楚逸,黑卫大惊,连忙快步跑了过来,单膝跪地:“太上皇,您走以后不久,这对祖孙就靠在了这里吃您赐予的馒头和麦饼。”
“不知为何,那个小姑娘吃了没几口,就突然呕血倒地。”
“老媪哭了几声,然后也……”
话没说完,但已足够。
不待楚逸开口,黑卫就已低头,愧疚道:“卑职办事不力,请太上皇责罚!”
摆了摆手,楚逸面色极为平淡的说:“她们一路从河北奔波至此,遭受了无数的痛苦,早已耗尽了最后的一口精气。”
“之前见到的时候,也不过就是行尸走肉,唯有那一丝求生的欲望还在支撑,所以才能坚持到现在。”
“如今……终于是吃到了一口饱饭,他们的愿望达成,那口气也就泄了。”
“小姑娘本就身体不适,怕是旧疾缠身,老媪也不过就是随她而去。”
“这件事,不怪你。”
看着一眼黑卫身后,几名不知所措的棺材铺伙计,楚逸眼中闪过一抹欣慰:“这件事你办的不错,去找赵瑾领赏吧。”
“卑职谢太上皇!”
并未理会千恩万谢的黑卫,楚逸默默的看了一眼老媪与那个小姑娘的尸体,转身离去。
走了几步,楚逸突然对身旁的吕倩问道:“你听到了吗?”
吕倩一愣,本能道:“太上皇,臣妾不知您说的是……”
“我听到了!”
不等吕倩说完,楚逸缓缓开口,语气低沉:“我听到,有许多的亡魂都在质问我。”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只是想吃一口饱饭,他们只是想要活下来!”
“可为什么,这一切,都这么的难!”
见楚逸这么说,吕倩心中一阵触动。
她很细心的留意到。
楚逸难得的没用本皇自称,而是改成为我。
吕倩只感一阵恍惚袭来,她不知所措的看向了楚逸。
她见过楚逸昏庸无能,胆小懦弱的样子。
她见过楚逸阴狠毒辣,蛮横霸道的样子。
她更见过楚逸残暴不仁,嗜血如命的样子。
但她从未见过,楚逸竟也有如此柔软,身心疲惫,满怀愧疚的样子。
明明!
这一切,都是因为天灾,都是因为王震他们那些家伙不仁,下令残害百姓所致,和楚逸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
可为何,楚逸会将这一切,都归咎到自己的身上。
忽然间,吕倩芳心一痛,她觉得自己很龌龊,很污浊,根本就配不上如今这个站在她身边,将天下归为己任的大夏太上皇,楚逸!
“太上皇……”
以贝齿紧咬樱唇,面色苍白的吕倩迟疑开口:“臣妾,有些话想和您说。”
一语说完。
吕倩吞咽了一口吐沫,鼓足勇气。
“父亲确实有令,让臣妾监视您的一举一动,但凡有任何不寻常之处,或是每日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要及时汇报。”
楚逸脚步一顿,定定的看向了吕倩,不言不语。
目光,漠然如渊。
吕倩心头一颤,把本已到了嘴边,有关于毒药的事情,又硬生生吞咽了回去。
她怕!
她真怕!
她怕自己一旦说出口,楚逸在盛怒之下,会处死自己。
她更怕,自己会如同当初的曹冉,或是现在的王震一般,受到那种地狱一般的折磨,痛苦而死。
等了半晌。
楚逸淡淡的问道:“没了?”
吕倩眼皮一跳,连忙点头:“没……没了……”
盯着吕倩看了一会,楚逸点了点头:“既然没了,你就先回凉宫吧,本皇还有事要做,就不陪你了。”
吕倩一愣,不敢多问,连忙躬身道福:“臣妾领命。”
摆了摆手,安排几名黑卫保护吕倩离去。
楚逸这才对跟在他身后不远处的赵瑾下令:“吕妃有问题,严查与她有接触的所有人!”
赵瑾躬身领命,楚逸再道:“楚钧那边呢?有什么消息?”
赵瑾虽是一直伺候在楚逸身边。
但黑卫们,却不断将各种打探出的消息及时汇报与他。
见楚逸询问,赵瑾连忙答道:“下朝以后,吕儒晦就去见了衡山王,说了有关于朝会上的一切。”
“衡山王得知此事,显得尤为激动。”
“待吕儒晦离去以后,皇后娘娘更是亲自教导衡山王,有关于赈灾所要做的各种事由。”
一边听着赵瑾的汇报,楚逸一边奔着前方一间酒楼走去。
边走,边问道:“吕儒晦呢?回去以后,他又做了什么?”
“吕儒晦从皇宫离去以后,便召集了一切朝臣,商议辅佐衡山王赈灾的事情。”
心知吕儒晦想在此事上扳回一局,楚逸对他的举动到没有丝毫意外。
“继续盯着,先不要有任何动作。”
“另外,再派点人去王震家,将他的亲族全都杀了!”
赵瑾连忙躬身道:“老奴领命!”
可还不等赵瑾转身离去。
已进入酒楼内部的楚逸,就听到在一张桌上,几个书生模样的青年正在聊天。
“若我来说,这天下第一文采,非当今左相之子,吕康莫属。”
“不错,吕公子所作的《满江红》,足可称之为天下第一词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