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兵士有公务在身,对楚逸的追问显然是有些不耐,不过看在那一袋包子的面子上,他还是耐下新来回道:“此前我们林大帅有令,但凡是民间自愿捐赠我居庸关将士物资者,皆可到军营认捐。”
“这些物资上至金银细软,下至柴米油盐,到时候会又专人将所有捐赠物资一一记录,待战事平定以后,做出补偿与嘉奖。”
楚逸闻言点了点头,这的确算是一个不错的办法,不过从这一点,也可在侧面证明,眼下居庸关内的物质究竟紧缺到了什么程度。
在简单的介绍了一番之后,两名兵士抬着尸体大步离去,而这一次楚逸并未阻拦。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穿过了门前的大批伤病,向着居庸关内部走去。
相比于中原那些存在时间更长,甚至追溯历史可达千年如函谷关等关隘,居庸关的存在时间并不长,对比那些关隘也少了一众厚重感。
但当楚逸走进居庸关以后,他却能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苍茫气息。
斑驳的墙壁,各处裂缝里面随处可见独属于漠北的黄色泥土,墙壁缝隙内布满了乌黑色的血迹。
而那些血迹,早已无法辨别究竟是那一次战争当中所残留下来的了。
放眼望去,整座居庸关满目疮痍,几乎看不到一栋完整的房屋,到处都是被临时拆卸下来之后,所残留的破损地基,至于本属于这里的房屋,自是早已被连根拆走,当做守城的利器。
居庸关虽是与一般单纯的关隘不同,内里有着如同州府般的街道、建筑,可供军民百姓生活歇息,但实则并不算太大。
而它最为宏伟的,便是那屹立在山巅之间的城墙,这也是它赖以生存,抵挡犬戎人进攻的根本。
站在关内,视野极为开阔,各地道路四通八达,可以极大的方便关内的将官们调动军队,更为有效的支援各处城墙关隘。
站在居庸关内,看着来往匆匆的兵士们不断从自己的身边走过,楚逸知道他们每一个人都身负任务,所以根本无暇理会自己。
战争的阴霾就压在他们头顶,让这些兵士不敢有半点懈怠,更不敢有半点的分神。
看了半晌,楚逸扭头,对身边的林栋问道:“关内已再无百姓了吗?”
“太上皇刚刚看到的那些将士,都是百姓。”林栋指着几名从他们身前匆匆跑过的兵士说道。
楚逸双眼微眯,长叹了一声,说道:“本皇算是知道,林帅为何一定要让本皇亲自来看看了。”
“这里的情况,确实是唯有亲眼看到才更有说服力,倘若仅仅只是听旁人讲述,根本就无法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恰在此时,一阵杀喊声突兀的在远处传来。
“犬戎人又开始进攻了……”林栋抬首,看向杀喊声传来的方向,说道:“根据声音来判断,此次他们应当是对我军的西部城墙发起进攻。”
“太上皇,还请您先去城内休息吧。”
说是休息,这实则就是一种客道说法,根本就是让楚逸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藏起来。
眼下虽然楚逸在关墙内,而犬戎人根本无法突破这座犹如天堑的关墙,但战争这东西,真的没法保证。
外一犬戎人发现了楚逸的存在,然后突然发疯,为了这泼天的富贵强行冲过了关墙呢?
就算不能将楚逸活捉,只要将他当场击杀,那也足以让一个平民一跃擢升成贵族阶级。
这还仅仅只是一种可能,而在战争开启之后,更大的一种可能就是流失。
犬戎人为了掩护他们那些攀爬城墙的战士,在弓箭的使用上是毫不吝啬。
漫天箭雨之下,纵是居庸关的城墙足够高,也难免会有一些流失飞跃过城墙,落到城内。
如果楚逸被流失给伤到,纵是犬戎人不知道这个消息,居庸关上下也会因此受到极大的打击,这是万万无法接受的。
“本皇不累。”
然而,在林栋的劝说下,楚逸摇了摇头,沉声道:“本皇要上城墙。”
一语说完,楚逸根本就不给林栋劝阻的机会,便直接顺着关内兵士们支援的方向,向着城墙走了过去。
林栋脸色一沉,连忙对左右下令道:“快,调亲卫营。”
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楚逸出事,这是一个根本。
不光是林栋,王平这边更是被楚逸的决定给吓了个半死。
他想都不想,就带着黑卫一拥上前,将楚逸牢牢的护卫在了中间,可不想他这个举动,却换来了楚逸的呵斥。
“都是猪脑子吗?这么多人围着本皇,你们是生怕关外的犬戎人不知道本皇来了吗?还是生怕他们找不到一个攻击的目标?”
王平幡然醒悟,深感楚逸说得很有道理。
“王大人,盔甲,那些战士们的盔甲……”一旁的小顺子抓到机会,连忙提醒道。
王平一愣,反应了过来,他感激的看了小顺子一眼,然后连忙找了一套完好无损,却也只是普通兵士所穿戴的衣甲给楚逸拿了过来。
待楚逸穿戴上衣甲之后,一行人登上了城墙。
居庸关的关墙不光高大,上面也是十分的宽广,说是可以行人跑马也丝毫不为过。
因盔甲的累赘,楚逸气喘吁吁的登上了关墙。
放眼一望,四周密密麻麻的全是守城兵士,这些兵士整齐有序的好事行军蚁,神情麻木的按照瞬息,一列列的向着正在激战的西部城墙赶去。
而在西侧,无数兵士将城墙上各种可用来抵挡犬戎人攀爬进攻的器械丢了下去,阵阵惨叫哀嚎声随之传来。
眼下天色已渐渐昏暗。
在一片阴霾之下,守关的将士,攻关的犬戎人,皆没有半点停歇,杀喊声充斥在关墙内外,听得人头皮发麻,心情异常沉重。
几乎每分每秒,都有人在这场战争中死去。
而在这种最为残酷的攻防战之下,人命往往是最不值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