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之前那一遭,现在糜家见到身穿官服的人就本能感觉紧张,不过带来人走近,他们看清了以后便彻底安心了下来。
这是治粟内史府的人,算是他们的老相识。
糜凝香快步迎了出来,对为首的官员问道:“孙大人忽然过来,可有要事?”
这名姓孙的官员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对糜凝香道:“糜家主,快,快随我去一趟治粟内史府,出事了!”
糜凝香闻言一惊,忙问道:“孙大人不要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孙姓官员边喘着粗气,一边说道:“刚刚传来的消息,国内各地,尤其是关中地区忽然爆发了大规模的挤兑事件,目前各地钱庄都有人拿着国债的债券要求提取现银。”
听到这话,糜凝香的脸色当即大变,整个身子都不受控制的摇晃了起来,仿佛随时都能摔倒一般。
不等身边的族人惊呼,糜凝香的便一把抓住了身边的门框,可即便是如此,她的手掌也被门框上那凸起的木刺给当场刺伤。
糜凝香丝毫不顾手掌上传来的刺痛,她对孙姓官员急问道:“大规模是多大?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看着糜凝香手掌上不断渗出的血迹,孙姓官员有些不忍的说道:“糜家主,您还是先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大人!”
!。
糜凝香言辞激烈的说道:“眼下情况危机,还请您立刻告诉我,这挤兑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规模有多大!”
眼见糜凝香如此,孙大人不敢怠慢,只能答道:“治粟内史府也是在不久前才收到的消息,眼下除了长安城之外的关中各地,都出现大量的挤兑事件,那些拿着国债债券的人都要求兑现现银,哪怕伙计们都在解释眼下事件没到无法兑换,但那些人也只是说钱庄没钱了,闹腾的更加厉害。”
“甚至,因为那些人的吵闹,现在各地都出现了连锁反应,恐慌的情绪蔓延到各处,难以抑制了。”
“这还只是观众地区,其他地区因为距离上的关系,虽然消息还没传来多少,不过百里大人已经派人去调查。”
“根据百里大人的推测,其他地区的情况恐怕比关中地区还要恶劣上几分。”
孙姓官员的话,让糜凝香的脸色越发难看。
她喃喃道:“长安城内这种情况还没爆发,反而是城外关中各地出现了这种情况,这明显就是有人刻意为之。”
“他们怕的,就是如果直接在长安行此举,会被我们提前察觉,从而做出应对之策来……”
想了想,糜凝香咬牙道:“孙大人,咱们走,直接去治粟内史府!”
说完,糜凝香便抬步,急匆匆的奔着外面走去。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可绝对不是什么小事,一旦此事处理不好,那就是一场不见刀光的巨大灾难。
很显然,在幕后布置此策的人手段极为高明,其选择的时机更是完美到让人窒息。
一旦百姓们的恐慌情绪被激发了起来,那么放出去的国债越多,最后就越将成为压倒骆驼的稻草。
眼下钱庄的银两已有近三分之一被楚逸挪动,这就代表着钱庄确实是无法赔付这么多的国债。
只要有一次赔付的不够及时,那么接下来就会激起当权者最为惧怕的事情,民变!
民变,则代表天下变,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承受的。
而就在糜凝香快步离去的同时,一名被留在此地的暗中监视他的人则快速离去,将这一消息告知给了一个路边小贩。
那名小贩在接到了消息以后,也是快速的将其传递了出去,经过一层层的传递,最终消息被传到了一正在品茗的老者耳中。
老者接到消息,放下了手中茶盏,看着正坐在他对面的人轻笑道:“王大人这一记阳谋,当真是妙不可言。”
坐在老者对面,被他口称为大人的,正是如今的典客王阜!
王阜闻言轻笑了一声,道:“此全乃吴王之功,老夫也不过就是顺水推舟罢了,若没有吴王他的提前布局,既然老夫想到了这种计策,也无从施展。”
那么老者也同样笑道:“眼下,这把火已经燃了起来,就看最后是否能烧到王爷想看的那个程度了。”
说完,他又摇头感叹道:“不过不得不承认,太上皇还是有些手段的,国债这种新奇的东西他都能研究出来,若非没有居庸关这一场大败,恐怕仅凭国债一物,太上皇便可翻云覆雨了。”
王阜沉声道:“不错,太上皇的手段初见还不觉如何,可一旦经过一段时间的发酵,便会让人发现其中的妙处。不得不承认,太上皇确实是一个少见的天才,如果不是遭逢这乱世,没准他的确可以成为一个中兴之主。”
老者赞叹道:“这也得说是王大人洞若观火,能看清局势。”
王阜苦笑着摇头道:“别在吹捧老夫了,老夫也不过就是这场博弈当中的弃子而已,哪里有什么洞若观火的本事?”
“王大人妄自菲薄了!”
老者摇头道:“王爷可是说过,能得大人相助,远胜十万大军!”
虽然王阜也知道,这句话的水分肯定不小,不过他在听了以后心情也是随之大好。
他略作沉吟,对老者问道:“对于后续,不知王爷有何想法?”
老者摇了摇头,道:“暂时还没有。”
“其实我的看法与王爷到是一致的,眼下这把火已经烧了起来,至于它能烧多久,烧到什么程度,那就全看天意了。”
王阜点了点头,认可的说道:“不错,这把火一旦烧起来,谁也控制不了,具体如何那就只能看天意了。”
王阜起身,拱手道:“时候不早了,老夫便先回去了。”
老者同样起身,点头道:“不错,时候确实是不早了,老夫亦告辞了。”
说完以后,老者不等王阜,便先对他行了一个礼后转身离去。
看着老者远去的背影,王阜略作沉吟,然后端起了石桌上的茶盏,放在嘴边轻抿,这才发现只是他们对话这一小会的功夫,那杯热茶便已凉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