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晦如禅师正躺在院中的竹椅上。
他的目光浑浊,骨瘦如柴,气息微弱,似乎随时都会死去。
这种情况,与晦海方丈所说的身体不舒服,相差甚远。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来了,那人颤抖着抬起手,却只抬起了三寸,就再也抬不起来。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
善真和尚忙道:“师伯,这些都是江湖中的青年才俊,听闻师叔之名,特来拜见师叔。”
晦如禅师阴沉的目光落在善真和尚身上,目光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你的意思是?”
善真和尚走上前去,拉着晦如禅师的手,在他耳边轻声道:“师叔现在说话很吃力,经常说不出话来,但我能听得出来,他很高兴大家能来见他。”
陈凡微微颔首:“晦如禅师乃大德,我等能得一面,已是三生有幸,告辞了。”
“也好。”
善真僧点点头,将晦如禅师放了下来。
“那我送你们回房间吧。”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只听“砰”的一声,桌上的茶杯掉在了地上。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晦如禅师挣扎着坐了起来,忙上前扶住他,对众人道:“师叔祖要送你们一程。”
善真和尚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陈凡笑道:“不用了,我先走了。”
善真一路将两人送到了小院中,便告辞离开了。
等他走后,陈凡关上院门,目光落在顾士身上。
顾士面色古怪:“晦如大师,好像...”
“进屋说。
陈凡挥了挥手,带着众人进入屋内。
陆无为依旧在房间内休息,陆泽几人则坐到了另一间客厅内。
“大觉寺确实有问题。”
顾士说道:“那晦如禅师……好像有什么话要跟我们说?陈兄内力深厚,有没有去过晦如和尚那里,和善真和尚说过话?”
“没有。”
陈凡摇头道:“善真和尚只是在听,晦如禅师欲言又止。”
“会不会另有蹊跷?”
宁无霜脸色微变,道:“大觉寺非同一般,万一发生了什么变故......”
“那可不一定。”
段新城摇摇头,道:“宁总镖头,你先冷静一下,他可能是看在大觉寺的面子上,帮着招待客人,也是情有可原的。”
“没错。”陈凡微微颔首:“先别想太多,先调查清楚再说。”
众人纷纷点头。
宁无霜却皱眉道:“残阳铁卷本是给晦行和尚的,可是晦行和尚已经坐化了,这可怎么办?交给晦海大师?”
陈凡摇头道:“那就让我好好考虑一下吧。”
宁无霜望着陈凡,似笑非笑道:“这其中,有什么隐情吗?”
陈凡笑了笑道:“这个以后再说吧,我今晚要去一趟大觉寺,到时候再说。”
“陈兄,我也去。”
顾士连忙应道。
“也好。”陈凡想了想,道。
这些天的奔波劳累,饶是他们武功高强,内力深厚,也是累得够呛,陈凡叮嘱了几句后,便让段新城和顾士先去休息。
两人离开后,宁无霜端着一杯清茶,递给陈凡。
陈凡轻饮一口,看着宁无霜,道:“你今天有没有注意到,晦如禅师离地上摔碎的茶杯,有多远?”
“怎么也得一尺五吧?”
“嗯……”
陈凡微微颔首:“晦如禅师抬手都要费这么大的力气,怎么可能在我们转身的时候,就把茶杯打碎了?”
“这……”
宁无霜吃了一惊,道:“会不会是那小和尚弄坏了?”
陈凡摇头道:“看来晦如禅师是真的有话要对我们说,如果他是拼尽全力想要留下我们,那他所说的话,就不是小事了。今天晚上,我要去晦如大师的住处看看,顺便问问……晦行和尚的情况。”
他本想说自己怀疑晦行禅师还活着,可是这句话又说不出口。
毕竟系统这种东西,他是不能提的。
宁无霜点点头,道:“那好吧,到时候注意安全。”
“放心吧。”陈曌说道。
陈凡点了点头,他和宁无霜住在一个房间里,房间不大,所以陈凡就和宁无霜挤在一起。
当然可以,一人躺在床上,一人躺在桌上。
傍晚时分,一名小沙弥给他送来了斋饭。
虽然是素菜,但是味道却是极好,不吃肉不吃肉,也不是什么难事。
吃饱喝足之后,花雨侠就带着自己的侍女来了。
他还带着陈凡等人,去见了大觉寺的其他强者。
见到陈凡等人,他们都热情的打着招呼。
过了好一会儿,陈凡才回到自己的小院。
“来大觉寺的人,虽然也有几个不错的,但大多都是来凑热闹的。”
段新城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蹙着眉,骂了半个多小时,他也觉得口干舌燥,喉咙里像是要冒烟了一样。
“这很正常。”
顾士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人多是一种压力,但这并没有什么意义。”
“那就看晦海住持了。”
段新城皱了皱眉:“且不说晦海方丈德高望重,就说他的武功到底有多高,也没人知道。”
“段兄,你先回房间吧,我跟顾兄去看看情况。”陈凡看了眼天色,对段新城道。
“......”
段新城的脸沉了下来:“我跟你一起去。”
“……你的轻功……”
陈凡说的很委婉。
“可恶!”
段新城怒视着顾士,最终还是站起身来,恋恋不舍的离开。
陈凡拍了拍宁无霜的手,示意她好好休息,然后带着顾士,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夜幕降临,陈凡与顾士站在天台上。
“第一站是什么地方?”
顾士望向陈凡:“你有办法吗?”
陈凡看了一眼顾士手中的灯笼:“顾兄为何要提着灯笼去大觉寺?是不是太扎眼了?”
“不用担心,此灯微弱,很难捕捉到。”
顾士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弃手中的灯,最终还是将它收了起来:“怎么样?”
“就像萤火虫……”
“顾兄,要不我们分头行动吧。”陈凡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房间,忍不住道。
“怎么说?”
“晦海方丈说,晦空禅师在后山面壁,你不妨到后山去一趟,我要再去看晦如大师。到时候,我们再去大觉林汇合,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我们再来吧。”
“好。”
顾士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朝着后山飞去。
陈凡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然后循着白天走过的路,往晦如和尚的住处走去。
他轻功了得,眨眼间便已出了院子,身形一闪,便窜到了房顶之上,避过了几名守夜的和尚,悄悄掀开了一块瓦片。
“我让你吃东西,你却不吃,你还不如死了算了。”
这声音充满了怨毒,正是白天的时候,那个怯生生的小和尚一心。
陈凡眉头一挑,没有急着下楼,而是静静听着。
一心喋喋不休,满口都是埋怨。
他恨晦如禅师年事已高,走火入魔之后,却没有半点要死的迹象,所以他只能陪在他身边服侍。
而后是破口大骂:“什么黑龙洲之人,也敢来我大觉寺撒野,真是不知死活。现在我们都累坏了,都回大觉寺去了,只可惜我的小情人......放弃了温香软玉,来照顾你这个老头子!让我这么服侍你,你就不怕折寿吗?”
这句话,可不是和尚该说的话。
还有,软玉温香是什么意思?
一个出家人,怎么会去享受温玉温香的滋味?
难道是不念挑战了大觉寺,所以召集了他们?
那么,大觉寺的僧人呢?
陈凡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但接下来,才是真正让人大开眼界的地方。
此刻,已经是深夜。
他看了看天色,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终于来了。”
陈凡低头一看,发现是一条短鞭。
躺在床上的晦如禅师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但一心二话不说,直接一鞭子抽了过去。
鞭子抽打的声音,连绵不绝。
陈凡脸色微变,正准备出手时,忽的脸色一变,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只听那一心冷笑道:“得罪了住持,还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每夜抽十鞭,上面可是下了死命令的!”
说着,他又抽了十二下,这才停了下来,喘着粗气,道:“再打两下,就当是你刚才打碎茶杯,想要通风报信的惩罚吧,老东西,你可别怪我,要是善意师叔,你今晚就得去拜佛了!”
说完,他收起鞭子,转身就走。
等他走后,陈凡才走了下来。
推门而入。
晦如禅师仍在床上躺着,似是越痛越喘。
但当他看到陈凡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一人倚榻而立,一人倚门而立。
两人面面相觑,久久无语。
过了好一会儿,陈凡才缓缓走到晦如大师面前:“晦如大师好深的内力,在下佩服!”
晦如禅师脸上现出痛苦的神色,却是一言不发。
“大师白天摔杯示警,现在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算什么?”
陈凡走到晦如和尚面前,看了他一眼:“若不是我感应到了你身上的气息,恐怕早就冲进去,拦住那小和尚了。大师,大觉寺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会变成这样?”
虽然陈凡对大觉寺还不是很了解。
但是从小和尚和晦如禅师交手的手段来看,却是可以看得出来。
很显然,现在的大觉寺已经不是以前的大觉寺了。
大雄宝殿里供奉着一尊佛,而住在这些僧人心中的,却是一尊魔头。
但从表面上看,每一个都是宝相庄严,让人分不清是真是假。
晦如禅师依旧没有回答陈凡,只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仿佛随时都会断气。
陈凡长叹一声:“那我就先走了。”
显然,他对陈凡,并不感兴趣,或者说,他对陈凡有所顾忌。
逼急了也没用。
不然的话,他也不会一直装下去了......
如今日夜受刑,还能勉强支撑,足见其谨慎。
就在陈凡准备离开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陈凡侧耳一听,只听一声大喝传来:“慧通师伯...悬梁了!”
陈凡心中一惊,正要转身离去,忽然感觉到一丝不对劲,连忙转身,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
那是一张折叠在一起的纸条。
他看向晦如禅师,晦如禅师神色不变,仍是那副模样。
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走到一半,他悄悄地躲了起来,只听得一阵衣袂破空之声传来,抬头一看,却是西边厢房中的武林中人,听到动静,纷纷赶了过来。
陈凡当即飞身而起,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