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刚蒙蒙亮,张角便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收势站立。
今天的早课算是完成了。
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心似平原跑马,易放难收。
世间的一切皆如此。
如果耐不住寂寞,别说修道了,其他什么事情都干不成。
刚刚收好手势,渊就穿着被汗水打湿的练功衫,一路小跑到张角身边,仰头说道:
“师父,已经通过符箓通知张梁、张宝两位师叔。”
张角问道:“他们怎么说?”
“两位师叔回应已经准备好协助求雨大典了。”渊立马回道。
张角点点头,接下来的事情还需要两个弟弟帮忙。
现在法坛的用品都准备的差不多了,足以用来聚云求雨。
可想要下雨定要有云层。
而昨晚张角夜观天象。
发现在整个大汉北地,天上的云层极少。
就算他有聚云之能,以目前的云量,最多只能下点小雨。
对于已经缺了数个月的云中郡属实是杯水车薪。
寻常道士遇到这种情况就得麻爪了。
不过这可难不倒张角,无非是要多用点手段。
这时,大司农突然来到国师府上造访。
“清早来访,属实冒昧,不知国师大人准备的如何了?”大司农见到张角,先拱手一礼,再开口问道。
张角看着他脸上的黑眼圈就知道其昨晚一定没睡好。
呈现出一幅肉眼可见的疲惫模样。
“用物都准备好了,法坛已经连夜布置在洛水旁,就差正午吉时开坛求雨,不如司农先在贫道府上休息一二?”
张角拿出羽扇,轻轻一扇,一阵风凭空出现,把他给扶起来。
“多谢国师大人好意,还是不了,一想到旱灾可解,我就兴奋得睡不着觉。”大司农摆摆手,回绝道。
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爆发出从未见到的神采。
身体虽然疲惫,但整个人显得极其亢奋。
今年的旱灾实在是让他忧心忡忡。
建宁三年春正月,河内人妇食夫,河南人夫食妇。
这几个字对其他人来说,只是短短的一段话。
可对于大司农自己,却是亲身见识过这番惨状的。
当年还是小年轻的大司农跟随上一任的大司农亲身前往河内救灾,饿极了的灾民看自己的眼神,他永远都忘不了。
充满了恐惧,愤恨与贪婪。
当那碗充斥着肉香的粥被灾民端到自己面前时,他吐了,吐得一塌糊涂。
因为那是他亲眼看到那些灾民用跟别人换的孩童熬的。
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附近的所有灾民看到这碗由同类做成的肉粥时,眼神中的那种对食物的渴望。
自己的前辈从河内回来后,一夜白头。
而他的继任者,也就是自己。
心中发誓,在任期间,一定不会让这种事情重蹈覆辙。
张角回屋穿好道服,戴上道冠,一身仙气飘飘。
“如若国师大人已经准备妥当,那便启程吧。”大司农见张角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拱手说道。
洛水虽就在洛阳城边,但从国师府赶过去,也需要一定时间。
到了那里,还得加上各种准备仪式。
越早去自然越好。
看大司农这么心急,张角笑了一下,说道:
“既如此,那便出发吧。”
府中陈德立马下去准备出发要用的马车。
......
冀州。
张宝和张梁领着一众步行的黄天龙骑,扛着七根画着繁密符文的巨木,走向奔流不休的河面。
河水汹涌奔泻而来,如箭离弦,似马脱缰,又像猛虎出山。
急流翻滚,拍击着岸边大石岩,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
整个河面像滚沸了一样,到处是泡沫,到处是浪花。
张梁看这湍急的河水,心生敬畏,看向身边的张宝,问道:
“二哥,大哥要咱们把这七根木头扔到黄河中是作甚?”
张宝看着巨木,也甚是不解,只能按着渊说的话,回答道:
“听小师侄说,大哥是要引水。”
张梁转头看着身后众人扛着的木头,不可思议的问道:
“引水?引黄河之水?”
“一不修渠,二不建道,就靠着几根木头?怎么可能?”
要知道现在的引水工程都是耗费巨资打造的。
当年郑国渠的修建,主要目的是韩国人派遣郑国。
为了空耗秦国国力,来诱惑秦始皇而建。
秦始皇看出了郑国渠背后的巨大价值,下令倾国之力建造。
哪怕是以秦国的国力。
也是用了几十万人,耗费十年才建成。
它西引泾水东注洛水,长达三百余里,事实证明嬴政眼光没有错。
建成之际,秦国国力翻了整整一倍!
“吾亦不知,不过既然是大哥说的,那就一定有它的道理。”张宝摇摇头,也不明白张角的用意。
但他相信张角,相信张角的每一个决定。
身后的所有黄天龙骑都是一样的想法,坚定而狂热。
“说得也是。”张梁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仰头看着太阳的方向,计算时间,手中招呼着,“儿郎们,都快点走,必须在正午前把木头送往黄河!”
黄天龙骑们齐声应道:“诺!”
加快自己步伐,走向孕育了华夏民族的母亲河。
......
洛水边。
国师府的众人各自忙碌布置法坛的事。
陈德此时也驾着马车来到洛水。
大司农和张角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迈步前往法坛。
“先生!”
国师府的人听到了动静,拱手开口道。
“诸位起来吧。”张角羽扇轻扇,众人便被托了起来。
周围还有不少洛阳百姓好奇的围了上来。
现在这个时候,不好好操弄农事,怎么还搭了个古怪的台子?
难道百戏的人来这里?
张角没有理会他们,走上高台,看着法坛上面的一应物品,满意的点点头。
香炉,贡品,符箓等都准备好了。
“今日求雨一事就拜托国师了!”大司农拱手开口道。
张角望了一眼天时。
天上的太阳慢慢移向正中央,已近午时。
沉声说道:“交给贫道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