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同登时有些发愣。
本是气势如虹，以一敌二，怎得他比我还狂？
按说自己四境武夫，凭借胸中一口气，转瞬便该轰杀两人，何况他们早已筋疲力尽。
难道是虚张声势？
回想那人，拳崩数十骑兵，孙同自问，在体魄上，自己这吐气境武夫竟似乎并不占优。
最叫人心悸的，却还是他那一手惊人的水法，几乎是整座湖泊的水量，何其惊人。
孙同笃定两人体力难支，却还是迟疑。
想到此处，他又开始纠结另一个问题。
若真将眼前两人拿下，固然是钳住乾元的把柄，遭天下人声讨。
可自己真能在风暴中安稳行驶，不惧风雨吗？
他忽得面色一变，原来晃神间，远处一排乾元骑兵已举刀冲杀而来。
孙同的目光在张枫朔、李毅与远处骑兵之间游移不定，终于还是拍马，向一线天逃去。
李毅听着身后马蹄声靠近，看向张枫朔，咧了咧嘴角。
“你倒激灵……”张枫朔有气无力道。
两人浑身一软，险些跌倒，所幸被一人撑起。
“两位哥哥，没事吧？”
李毅扭头看了眼那人，正是老关，他勉强笑笑，眼皮眨巴两下，便再难抬起。
骑兵队呼啸而过，而他却已经累得无法察觉，昏睡前，沉心内照，见毛球亦是蜷缩起来，眼神迷蒙。
“睡吧，我也要睡了……”
老关仔细检查张枫朔与李毅的状态，确定只是疲劳过度，松了口气。
他比王虎入城更早，却没去求汪近出兵，而是直接寻到几位武炼军过来的老熟人，几句话说明情况，二话不说便各自集结部下，倒是比王虎那头更快赶到。
几位武炼军老人带头冲杀，围追孙同，却半路停下，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景象。
“这……什么时候有个如此大的水潭？”
“不止，你看。”一骑兵指向某处，一雍国士卒在水潭中昏迷，浅浅浮出水面。
众骑兵发现一人，仔细看去，竟到处都是昏迷中的雍国士卒，甚至有几十匹不知死活的战马。
“大人，还追吗？”
“一个小将罢了，若追入那一线天中，说不得有什么埋伏，打扫战场吧。”
众骑兵领命，打扫战场的同时，所有人心中都有同一个问题——李都伯与张都伯，到底干了什么啊？
……
李毅缓缓睁开双眼，只觉脑袋仍有些昏沉。
“大哥，你醒了！”
老关关切道。
李毅撑起身子，见张枫朔就躺在一边，还没醒来，道：“老发现在如何？”
老关语气立马低沉了些，“还不明朗，王虎在屋外守着。”
李毅忙下床，见窗外漆黑一片，边走边道：“我昏迷了多久？”
“大半天。”老关拦住李毅，“大哥，天色已晚，你也好好休息吧。”
“哪是休息的时候，快带路。”
老关当然是拗不过李毅的，领着他来到西城门附近的随军大夫处。
王虎蹲在屋外，抱着头。
“怎样了?”
王虎缓缓摇头，“好几个大夫在里头，已经忙活大半天了。”
他将头埋入腿间，满脑子都是刘发扭曲的惨状。
李毅贴着窗，只能听见细微的动静，于是挨着王虎蹲下，轻拍他的肩膀。
不知过去多久，张枫朔脚步踉跄地寻了过来，挨着三人蹲下，怔怔望着屋内的烛火，道：
“梨，去休息吧，等有了结果，会去喊你的。”
李毅靠着墙，没精力回话，只是轻轻摇头。
他与张枫朔早就透支了体力，本就没得到充分休息，又在外头吹冷风，熬夜等信儿，精神很是萎靡。
张枫朔想到一事，对老关附耳说起悄悄话。
老关本也耗光了精力，此时双眼却逐渐凛冽，向张枫朔点点头，悄悄走下楼。
不多时，楼下便有马蹄声传来，连夜出了城。
“我等不了了！”王虎地喊一声，撑起身子，却被张枫朔一把拉住。
“别惊了大夫。”
王虎一滞，那便戳个窟窿，看看里头情形。
张枫朔亦是着急，不再阻止。
王虎蹑手蹑脚贴近窗户，手指戳出个洞来，凑近打量起屋子内部。
烛光熹微。
只见刘发静静躺在床上，席子都被血液浸红，看不出情况。
三个大夫各自靠在角落，眯着眼，观其呼吸，起伏平稳。
“他们这是……睡着了？”
王虎一颗心腾地提起，努力收着力道，推门进去，走到一大夫跟前，拍了拍他的脸。
“真睡着了？”
王虎眉头竖起，只觉一股火从肚中冒出，一把将那大夫揪起，拎在空中。
张枫朔与李毅也跟了进来，忙阻止王虎。
那大夫被惊醒，吓得惊叫一声，将其余两个大夫也给惊起。
“大，大，大，大人，您这是……”
王虎狰狞道：“我道你们在里头何其辛苦，原来是在睡大觉？！你若不给个说法，我便卸了你两条胳膊！”
另两位大夫急忙过来，道：“三位大人息怒，实不相瞒……”
李毅肃容道：“说！”
那大夫看了眼刘发，颤颤巍巍指着王虎道：“其实，这位大人将伤者送来时，便已经断了气，只是他当时走得太过匆忙，我等来不及说出口。”
“你说什么！”王虎冲到床前，盯着面色惨白的刘发，“不可能，老发不可能死……”
他说着，脑中却是刘发白天的惨状，他甚至不敢确认床上之人的呼吸、脉搏。
王虎转身道：“我看是你们三个庸医，医术不精……”
李毅强忍着心中的无名火，“为何假意治疗，叫我等等到此时？”
一人道：“我，我等见几位大人面，面色难看，有些话，实在不敢说出口，只好拖过今夜……”
张枫朔来到窗前，将手探在刘发鼻下人中，沉默着站起。
三个大夫见李毅、王虎和张枫朔都不言语，硬着头皮道：“伤者送来时，脊骨、胫骨、胸前和四肢都大量骨折，便是神仙来了也难……”
一声大喝，将三人吓一大跳。
“出去！”李毅见三人愣住，重复大喊，“出去！”
李毅来到窗前，凝望刘发，试着收起他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