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不知道是几时入睡，醒来时，却是被噩梦惊醒。
他一直努力保持乐观的心态，一路上享受装扮读书人的乐趣，可仍然时常梦见刘发滚落地面的样子，叫他隐隐作痛。
他依然每日在渡船上闲逛，会去看看神清宗开设的店铺，会去船边看华服男子钓鱼。
也算涨些见识。
华服男子偶尔会主动与李毅闲聊两句，几天相处下来，李毅从几名渡船执事口中，得知男子的身份。
乃是总掌天诰的神清宗内门长老，袁崇山。
虽不知其实力地位如何，但李毅觉得，既然有能力管理偌大一艘渡船，总该不低于陈峰的师父，柳传志吧？
至于那留着两撇八字胡，外加山羊胡的神顶山道人，倒没再见过，想来是不想遇见老对头。
渡船停过几次，其上乘客越来越少。
李毅站在船边，注意力却不在鱼竿上。
“下一站就到了，不知道妈过得怎么样。”
袁崇山忽然道：“渡船就快停靠，不知小友准备往何处去？”
李毅回神道：“小生准备回宗，看望亲友。”
袁崇山回过头来，“你是本宗弟子？”
李毅拿出弟子令牌，袁崇山瞥了眼，摇头笑道：“怎得只是个外门弟子？你入门后，就从未参加弟子考核？”
李毅茫然摇头，换了自称，“宗门以寻藏盘勘验过弟子资质，实在不堪入目。”
袁崇山道：“宗门确实以道法为尊，不过也不是没有七、八境的武道宗师，你若有意，我可以为你举荐一二。”
李毅凛然，原来自己这点武道修为，早被人家洞穿，委婉道：“多谢总管好意，只是弟子已有武道师承，无法再拜他人为师。”
“如此，我也不勉强。”袁崇山回过头继续钓鱼，“不过莫忘了，你仍是神清宗弟子，宗内一应资源，你每月都有份额。回了宗，记得找外门徐长老认领。”
李毅心中一暖，不再作揖，抱拳道：“弟子谢过总管。”
“呦，不装你的穷书生啦？”
袁崇山调笑一句，暗道有趣的小子。
这位总管大人，其中一处神藏的神通，便是能看透一个人的体魄，除非有那遮蔽天机的法宝，或许可以瞒天过海。
他虽不知李毅乃是天下第一三境武夫，却也看得出他多么不同寻常。
李毅虽书生打扮，内里的杀伐之气也掩盖的不错，可到底资历太浅，年岁太轻，一切细节在他们这些老狐狸眼中，便无比明显。
早在李毅上船第一日，袁崇山与那购买玉佩的道人，就差不多将其来历猜得七七八八。
渡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下来，李毅与袁崇山告辞，走到一处通道前。
接引小童恰好是来时那位，他接过木牌，不经意瞥到李毅腰间的弟子令牌，惊讶道：“你是本宗外门弟子？”
李毅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小童琼脸微皱，丢出两枚铜灵，“那你不早说！”
李毅下意识接住铜灵，后知后觉，被人流推着往下走时，还能听见小童嘟囔：“那些度支（管账的）又要埋怨我了……”
“这下又有三枚铜灵了。”李毅美滋滋想着。
下船的地方在宗外一处峰顶。
李毅远远眺望，还能看见秀叶山。
他循着记忆向群山之中走去，身后忽听有人喊道：“李道友，等等我们。”
李毅回头看去，说话的是赵盈珞，只是不止四人，还有一位身穿法袍的中年修士。
“这位是我派云鹤长老，专程送我等入宗。”
“见过云鹤长老。”
中年修士笑笑，“走吧。”
“李道友，快与我们说说，神清宗里头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赵盈珞、陈清佳及高擎陈豪都不免好奇，迫不及待想了解神清宗的一切。
李毅道：“其实我在宗内也只是待过不到两月……”他简单介绍了秀峦峰与藏书阁的景貌。
四位青莲派弟子虽不能亲眼看见，却心向往之。
“到了。”云鹤长老说着，手掐法决，一道水门出现，几人迈步进去，便看见神清宗山门，与两位迎客弟子。
李毅上前，拿出弟子令牌，有些忐忑。毕竟自己这身份，实在有些虚浮。
好在令牌不假，宝鼎仙师也确实将李毅录入谱牒。
等青莲派五人入内，几人一同上山。
灵鹤长老难免嘱咐几句，勉励几句。
赵盈珞看向李毅，“李道友往哪里去？”
李毅道：“小生预备寻外门的徐长老，领些开销。”
“那便一同去吧。”灵鹤长老道，“我等要寻上宗的王长老，他们应该在一处。”
灵鹤长老负责宗派间的往来，对神清宗外门也算熟悉。
为了照顾赵盈珞等人脚程，六人走了半个时辰，终于来到外门长老的办事处。
“徐长老应在那边。”灵鹤长老为李毅指个方向，“你等就此别过吧，日后还会再见的。”
李毅朝他们作揖道谢，转身走向挂着徐长老木牌的的屋外。
透过一张窗口，李毅道：“徐长老？”
窗口内，头发半白的徐长老道：“何事？”
“弟子来领每月份额。”李毅递出令牌。
“等着。”
徐长老对着李毅的弟子令牌掐诀，嘴里念叨着什么，一本足有一拳厚的书飞来，好似有风翻书一般，来到写有李毅的那一页。
徐长老有些惊讶，默念道：“七月，八月，九月……”
他抬头惊愕道：“你入宗以来，每月都没领？”
李毅点点头。
“宗内规定，过期不候。你只能领这个月的。”
李毅愣了愣，说好的。
徐长老将物品检出，放入窗口，道：“共一枚铜灵，一枚扩脉丹，两株人参。”
李毅拿过物件，重新检查过书箱与包裹，迫不及待走向宝鼎仙师与母亲孙晓岚的修行之地，聚气峰。
……
孙晓岚自从收到儿子回信，得到李毅不日回宗的消息，便每日在峰下修行。
若不是师父不准，她都准备去山门外等候。
李毅出走后，孙晓岚哭过一次，修行亦难免受到影响。
总算《清心诀》于心境有益，不至于停滞不前。
眼看日薄西山，孙晓岚暗叹一声，闭眼打磨密藏，却听身前一道声音。
“妈。”
出幻觉了？
孙晓岚不敢相信地睁开眼，见一书生头戴小帽，身穿长褂，腰别长剑，背挎书箱，冲自己咧嘴。
她双眼一红，道：
“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