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内。
方明欢和王成面对面站着，房门虚掩，薄雁廷坐在外面客厅的沙发上。
“短暂性认知障碍？”方明欢惊讶地重复了一遍王成的话。
“对。”王成点头道。
他透过门缝看了眼正在喝水的薄雁廷，开始一股脑地解释。
“刘将军年纪大了，刘起新出事后，他就直接心梗住进了医院。刘家人一下子没有主心骨，原本是想找薄总私下谈判的，但是薄总直接做空了刘家人在美盘的多支股票，让刘家损失惨重，他还把刘将军大儿子吸毒，二女婿受贿，三女儿违法开设赌场的事全部曝光了，现在刘家一团乱。”
“我以为事情解决得差不多，就大意了，让薄总在停车场被人袭击了。他的脑袋受到撞击，伤到了神经，认知出现了混乱。”
“什么意思？”方明欢总结道，“失忆？”
王成摇摇头：“不是。“
“失忆是丧失记忆，但是认知混乱是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根据潜意识会架构出他认为合理的现实，这种认知和现实很可能是错乱的，具体我也说不清楚，医生说，最好不要强行纠正病人的认知，不然会陷入更深的混乱，顺着他的逻辑和认知就好。好在医生说是暂时性的，吃药的话短期内很快会恢复。”
王成这么一解释，听起来又像是癔症。
方明欢讶异道：“你让他待在医院啊，你把他带来这里干什么？”
“薄总，需要静养一段时间来恢复认知。”王成说，“他现在这种情况，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目前，这里最合适……”
方明欢问：“你也要留在这里？”
“不，我晚上就得走，还有些善后工作。”大概是近期过于奔波，王成的脸上出现点疲态。
方明欢顾不上薄雁廷这奇奇怪怪的病症，快速抓住重点：既然刘家的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她可以趁薄雁廷在这里休养的时候，让王成带她回津市。
但是她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王成立刻拒绝了她。
“得有人留在这里照顾薄总。陈叔和徐姨年纪大了，都不方便，而且你听到了，他潜意识里对你的认知是……”
妻子。
这个身份认知相较于事实，过于讽刺，以至于最后这两个字王成没有说出口。
“王助，我不是圣人。他这么对我，我不可能留在这里照顾他。”方明欢定定地看着他，固执道，“如果你不带我走，我就自己走。”
王成深吸了口气，沉默地看着她。
他对方明欢感到同情，但迫于现实，他还是得打破她的幻想：“你奶奶现在住的疗养院是薄总安排的。”
方明欢愣住了，不明白他的意思。
王成继续说：“没有薄总的同意，没人能把你奶奶从疗养院带走，你现在回到津市也没有用。”
方明欢唇线紧抿，不敢置信地看着王成。她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整个人都失去了生气。
王成看不得她这个样子，只能勉强安慰道：“而且，你现在走了，薄总恢复过来，他肯定更生气。还不如趁现在，顺着他的心意，也许，等薄总恢复了，他可能就愿意放……”
话音未落，房间虚掩的门被推开。
薄雁廷站在门口，头顶几乎挨着门框。
他没受伤的右手搭在门把手上，看着站在一起的两人，脸色写着不悦：“你们为什么一直待在房间里。”
王成看着突然出现的薄雁廷，嘴唇蠕动了一下，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显然，他现在也完全不理解薄雁廷的脑回路。
他只好看向方明欢，道：“我得走了，药我都给徐姨了，你到时候帮忙看着薄总吃药。”
“我先走了，薄总。”王成仓促地说了句，然后在薄雁廷锐利目光的注视下，遁逃一般，贴着门出去了。
房间安静下来。
薄雁廷把目光转向方明欢，先是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然后直白地控诉：“从刚刚进门，你就没和我说过话。”
方明欢大概是出现了幻觉，觉得他的语气里甚至带了一丝不可察觉的委屈。
她浑身僵硬地站在房间里，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薄雁廷。
上一次见面，他还恨不得掐死自己，说只有她死了，才能两清。
现在，他像个没事人一样，还表现出十分亲近的样子。
她甚至想，现在这个薄雁廷是不是装的，就为了折磨她。
她死死地盯着他的脸，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破绽。
薄雁廷见她不说话，抬腿正准备往房间里走。
方明欢几乎是立刻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
薄雁廷停住了，因为方明欢下意识的动作而感到不快，他问：“怎么了？”
方明欢没说话，她现在头脑一片空白——任谁都不可能这么快速地接受如此荒谬的事情。
两人无声地对峙了一会。
直到薄雁廷的眉头越来越紧，那是他生气的前兆。
方明欢不想场面僵持下去，只好开口，语气有些生硬：“薄先生，你误会了。我不是你的妻子。”
方明欢猜测，他是因为不久前才谈过订婚，才会有自己已经成家的认知。
即使有妻子，那个人也不会是她。
王成说顺着他的心意有助于恢复，但就算是假的，她也想立刻和他撇清关系。
薄雁廷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思忖了一会儿，有些遗憾地问：“我们还没结婚吗？”
方明欢噎了一下，对话刚开始，她就对他的脑回路感到无力。
她深吸口气，语调加重：“我们不会结婚。”
薄雁廷有些不高兴：“为什么？”
这种无意义的对话仿佛要无休止地进行下去。
方明欢有些焦躁：“因为你讨厌我，非常讨厌我，讨厌到恨不得想杀了我！”
说到最后几个字，方明欢几乎是吼出来的，这使得她的呼吸快且短促，心跳也不规律起来。
薄雁廷淡淡地看着她，情绪丝毫没被她带动。
房间顶灯的光从上面打下来，他的眼眸陷在自己浓睫的阴影里，看上去深邃如潭。
在方明欢呼吸逐渐平稳时，薄雁廷重新开口，用一种非常肯定的语气否定掉她刚刚的论断。
“不，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