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他很熟？”
老秦斜眼看着姜浩，心说不应该吧？这位刚上大一，虽说华人抱团、认识姓周的不奇怪，但帮人讲情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开口的。
“见过。”
姜浩神神秘秘的跟他咬耳朵：“据说那位是洪门的，说是有路子能整着烟、酒啥的，咱们初来乍到的跟他不熟，就想问问你。”
“咱们？”
身边聊天的声音低了许多，老秦一抬头，大部分男同胞都有意无意的看着这里，顿时明白，八成是这帮烟鬼推姜浩出来打探消息。
他也不避讳，当场掏出手机。
“那孙子是不是洪门的我不清楚。”这厮笑得有些阴冷，边拨号边道：“不过我倒认识洛杉矶的洪门黑旗管事，问问就知道了。”
场面变得安静，众人静静聆听。
留学生们对洪门难免好奇，印象中它有时是国外帮派，青帮、洪兴那种的，有时是国内的致公党、是开国大典时站在伟人身后的司徒先生。
“三哥，好利索没？”
电话接通，老秦张口就问，那边的李老三没好气：“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说呢？你丫少打电话哥还能多活两天。”
“哎你这就不讲理了啊，你跟人飙车关我啥事？”
“我爹一天念叨你八百遍，越瞅我越不顺眼，你说关你啥事？”李老三特烦这货，“有话说，有屁放，哥要拉屎。”
“咳！那啥，三哥，我这正参加留学生聚会呢，都是国内同胞。”
“聚你的呗。”
“我还开着免提……”
“艹！秦战，你丫等着！”
留学生们面色古怪，想笑不好意思、不笑又憋的难受，脸皮薄的女孩儿脸都红了，印象中帮派的一面瞬间淡化不少。
这货奸计得逞，总算开始说正事。
“师弟，你确认他自称洪门中人？”涉及到洪门事务，黑旗管事不敢怠慢，沉声道：“想好了再说，这不是小事，刑……咳！”
老秦知道他不方便在外人面前说的太细，遂看向众人。
“周哥确实是这么说的。”辽省大保健主动接茬：“他挨个宿舍问要不要烟，说是洪门照顾国内同胞，华人能给个内部价。”
“对，在我们宿舍也是这么说的。”
“他还说国外不安全，谁要是受了欺负可以找他，洪门会保护大家安全，不过得出个交通费，事后再给个茶水钱。”
“怎么听着像保护费呢？”
“就是保护费！”
同胞们议论纷纷，李老三的呼吸逐渐粗重，老秦又加了把火：“三哥，这孙子找过我，想当学校的大麻总经销，原来的泰国佬被我废了。”
“知道了，等我消息！”
那边不由分说直接挂断，不用想也知道是去确认身份，一时间餐馆气氛冷清，大家都被某人轻描淡写的态度吓住了。
烟酒还好说，大麻，那可是毒品啊！
“别紧张，国情不同，这边私人持枪还合法呢。”老秦笑道：“我家里就有两支，感兴趣哪天带你们去靶场玩玩儿。”
“我我我！”
“我也去！”
“早就惦记这事儿呢！”
男同胞们被暂时转移了注意力，枪嘛，男人都喜欢，女同胞也有些好奇，既然都出国了，总要见识见识风土人情才是。
“秦战，我们能买吗？”
“买不了，得有绿卡才行。”
“你家里是什么枪？”
“一支亨利杠杆，点45口径的，一支斯太尔aug。”
“aug？绝地求生里的那个？”
“对。”
“羡慕死我了，你哪天有空？”
“下周吧，周六或者周日上午，想去的群里说一声，记得带护照。”
“靶场远吗？”
“二十分钟。”
……
有了共同话题，气氛逐渐开始活络，直到冲锋号响起、老秦接听，场面又一次安静下来，话筒里黑旗管事的声音分外清楚：
“师弟，那孙子不是洪门的。”
老秦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弗雷兹面对洪门尚且恭敬有加，就迪米特.周那德行，如果真是洪门中人，怎么可能不抬出来压人？
“你们管吗？”
“屁话，打着洪门的招牌贩毒，怎么可能不管？”
“需要我这儿先按住不？”
“你好好念书，外边的事少插手，这是我爹说的。”
“行，那就这样，三哥你也安心养病。”
“哼哼，一码归一码，你丫害我这事儿还没完呢！”
“那你得抓紧恢复，仨月之后谁揍谁还不一定，我输了不丢人，师兄你万一差个一招半式的，小心师父大义灭亲。”
“就你？让你一只手！”
电话挂断，众人神色各异，有人暗自猜测所谓的「管」是什么意思，也有人留心到他说「按住」时的淡然，不自觉的离他远点儿。
华夏人嘛，都不想惹麻烦。
这次，老秦没再岔开话题，肃容道：“各位，按说咱们平辈相交，我没资格说三道四，不过大家都是同胞，有些该提醒的不得不说。”
“客气了秦哥，你是为大家好。”
姜浩带头应和，夏振华和孙壮跟上，其他人本着不深交也别得罪的想法跟着点头，一句话而已，听听怕什么？
“从18年元旦开始，加州大麻合法化。”
“不过64号法案仅对本州居民生效、对绿卡和f-1签证的留学生无效，也就是说，留学生依然需要遵循联邦法律。”
老秦先做普法，免得有人说他多管闲事。
“我知道你们不吸毒，但得小心被人诱吸。”他比量着抽烟的动作，“烟草里夹大麻，酒水里放冰毒，这都是常见手段，一旦中招，想戒可就难了。”
“秦、秦哥，我、我抽过他们给的烟……”
“我也是。”
“不会已经上瘾了吧？我最近感觉烟瘾特别大。”
“完了！”
烟民们惊恐万分，甚至有两位女同胞也变得花容惨淡，估计是隐藏的烟民，或者因为好奇被宿舍其他人带着抽过几口。
看看扫描结果，老秦没好气的道：“别自个吓唬自个，大麻上瘾没那么快。”
“那要是海洛因呢？”
“如果是海洛因你们早废了，那玩意儿一次就上瘾！实在不放心的话，学校就有卖毒品检测试纸的，几分钟就能出结果。”
众人依旧半信半疑，最后有个哥们儿心急、主动去买试纸。
好在试纸既可以用尿液也可以用唾液，等他回来分发，女生去厕所、男生留在房间，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比等待高考成绩还紧张。
“几分钟了？”
“三分钟了，说明书上写的就是三分钟。”
“那我这是没中毒？”
“再等一分钟吧，保险起见。”
“对对对，再等会儿，不差这一分两分的。”
折腾良久，直到女生们有说有笑的回到房间，大家这才彻底安心，但仍然后怕不已，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秦哥，太感谢了！”
“吓死我了，多亏你提醒，要不然中招都不知道。”
“还是国内好，出来抽口烟都这么费劲，一不小心沾上毒瘾这辈子都废了，戒了戒了！再抽烟我特么就是孙子！”
“我也不抽了。”
没人怀疑老秦是不是撒谎，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国内多年教育下来，毒品的危害可谓深入人心。
当然，十几亿人口，找死的也有。
但绝大多数人会敬而远之，小部分人会抱着好奇或者侥幸的态度、在别人的撺掇下试试，剩下的都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中招。
“秦哥，洪门怎么处理那个姓周的犊子？”大保健性子野、好奇心重，见众人聊的火热，便凑到那厮身边壮着胆子小声打听。
“你真想知道？”他似笑非笑。
“嘿嘿，就是好奇，要是不方便你就当我没问。”这哥们儿说完，却发现以他为、两侧如多米诺骨牌般迅速安静。
“没什么不方便的，出了这个门我肯定不认。”
老秦琢磨着让这群温室里的花朵提前经历一下风雨也好，于是看着众人，轻声道：“按洪门规矩，帮众贩毒者三刀六洞、剜眼挖心，姓周的贩毒洪门不管，但他打着洪门的旗号招摇撞骗，罪加一等！”
“咝！”
所有人齐齐抽了一口凉气，大保健悄默声的回到座位，心说以前觉得自己挺狠，打架斗殴拿酒瓶子砸人什么的，这一比……果然还是太年轻了！
“警察不管吗？”女生群中有人提问。
“这里不是国内。”他摇摇头，沉声道：“你们应该听辅导员说过学校周围的治安吧？警察要是真管事儿，至于让帮派这么嚣张？”
“那……你是洪门的吗？”
“不是，而且大家别误会，洪门不是欺负普通老百姓的黑帮，恰恰相反，在保护华人方面，洪门向来不遗余力。”
“那……”
老秦决定结束这个话题，好好的聚会都快成培训现场了，于是笑问：“有想吃家乡菜的没？嘴馋的赶紧报名，我给你们露一手。”
“你还会做菜？”
“那是！不是我吹，回国开个小饭馆都不用请厨子。”
“哇！糖醋里脊会吗？”
“必须滴！”
“回锅肉？”
“没难度。”
“佛跳墙？”
“……谁点的佛跳墙？站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哈哈！”
话题转移成功，也没用他下厨房，这些留学生刚到国外没多久、西餐还没吃够，再过个把月的，一道水煮鱼能把他们吃哭！
说说笑笑，虽无觥筹交错，但有思想情怀。
天南海北聚到一起，除了聊聊学校见闻，免不了也要唠唠家乡风情，说着说着，一众女生开始集体抽泣，男生脸上也不好看。
都想家了。
“各位，咱们能在这里碰上就是缘分。”老秦端杯白水，起身道：“我提一杯，祝各位父母长辈身体健康！干了！”
“干！”
众人轰然应和，不分男女、也不管被子里是饮料还是白水，齐齐起身仰首、和着泪水一并咽下，再落座时相互看看，哈哈一笑，只觉关系又近一层。
……
一顿饭，从六点吃到九点。
剩下的时间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再过一小时阿曼达排练结束，回家的话进门呆几分钟就得出来，于是他干脆跑去骚扰罗罗。
进门照例贼眼乱瞟，狗鼻子伸的老长。
特莉白他一眼、也不做声，等走到墙边，小指在键盘上轻轻一敲，机械臂忽然启动，带着拳套、挂着风声直奔老秦胸口。
右摊手！左侧掌！右转马！直蹬腿！
这货耳朵灵，电机一响就知道不好，一套动作下来，不仅化解了突然袭击，而且将机械臂的后续动作扼杀在萌芽中。
“就这点儿本事？”他斜眼挑衅。
雀斑姑娘不语，噼里啪啦的敲键盘，于是机械臂收回，摆脱他的黏手控制后再次发起攻击，这次速度更快、力量更足。
老秦也不后退，见招拆招。
机械毕竟是机械，合金构成的骨架疲劳耐受度远超肌肉，随着特莉不断上调参数，他应对的越发吃力，终于在十分钟后败下阵来。
“怎么样？”
女孩儿不无得意的看着老板，罗罗却顾不上说话，机械臂一停便拎着电动工具冲上去将之大卸八块，评测材料耐受度和磨损状况。
“好！非常好！”
老秦甩甩手臂，额头见汗。他的体力还能继续坚持，但机械臂的拳头太重，胳膊挨不住连续重击，一旦出现失误很可能受伤。
“你多重？”
“不到65公斤，怎么了？”
“哇哦！真不敢相信。”特莉又看了一眼数据，惊讶道：“你可以去打超中量级了，刚才我设置的是76公斤级的平均数据。”
“职业级？”
——业余拳击只有71公斤级（67公斤以上到71公斤）和75公斤级（71公斤以上到75公斤），没有76公斤级。
“是的。”特莉点头道：“业余拳击人数不确定，有些人只是爱好者，数据上下浮动太大，我没办法制作数据库。”
“这套动作是谁设计的，凯恩？”
“对。”
“他什么成绩？”
“中量级（73公斤级）”
老秦了然，力量和速度取本重量级职业拳击手的平均值，凯恩设计的动作恐怕还比不上职业拳击手，所以这成绩水分很大，做不得数。
“秦，你手臂不痛吗？”
这时罗罗完成评测、重新将机械臂组装到了一起，动作熟练的仿佛闭着眼睛也能找到每个螺丝的准确位置，显然已经做过无数次。
“刚才有一点疼，现在好了。”
“你真是个怪物！”他捧着一条机械手，将包裹的布料褪掉，“明胶都快碎了，你竟然只是有一点疼？我连48公斤级都过不去。”
——职业拳击和业余拳击的起步相同，都是48公斤级。
“这说明你需要加强锻炼。”老秦鄙视道：“别总呆在宿舍，出去跑跑步、游游泳，我可不想公司的cto（首席技术官）英年早逝。”
“没用的，他除了上课从来不出门。”
姑娘也愁，她嘴皮子都磨薄了，可罗罗就是不听，整宿整宿的熬夜，拿咖啡当自来水喝，两人为此争吵过无数次。
“这还不好办？”
金主爸爸施展撒币神功：“特莉你管账，罗罗以后每天最少运动两小时，少一分钟都不给他发经费，别惯着他，我会检查的！”
“秦！你无权干涉我的隐私！”
“不不不，这跟隐私没关系。鉴于首席技术官的身体状况、以及你对本项目的重要性，作为投资人，我认为风险过大，所以决定撤资。”
“你不能这样……”。
“我特么就这样！”老秦怒了：“我拿你当朋友，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怎么跟特莉交代？！啊？！再给她找个男朋友？！”
看着眼圈发红的女友，罗罗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