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三十一日，雨。
今天是十月的最后一天，也是西部地区拳击联赛的开打时间，然而秦战不仅没去，而且连报名都没报，还一点都不着急。
因为他是种子选手！
西部地区，是指包括亚利桑那、科罗拉多、加利福尼亚等在内的十二个州，以密西西比河为分界，面积占全国一半以上。
联赛每年一届，有意思的是，作为十二个州之间的大型比赛，居然以上一届获得冠军最少的州作为下一届的举办州，州内比赛排名最低的市作为比赛的举办市，换句话说，比赛在哪办，就意味着哪座城市的拳击水平最低。
不巧，洛杉矶就是今年的举办市……
所以卢德克.莫雷二话不说就把秦战报上去了，毕竟那牲口的实力别的不敢说，本市同重量级还没遇见过比他更能打的。
滥用职权报名后，老家伙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太稳妥，于是又以业余拳击协会洛杉矶分会会长的身份把他定为种子选手。
毕竟第一周是小组赛，也是各州内部的选拔赛，采用的是单败淘汰制，第二周才是州与州之间的正式较量，采用积分制。
二者的最大不同在于，淘汰制输了就会失去再次上场的机会，而积分制打赢3分、平手1分、打输0分，还有翻盘的可能。
分会会长觉得，洛杉矶还是有几个技术不错的棒小伙的，万一他们在小组赛里遇到秦战，那损失的都是本市的整体战力。
不过也正因如此，今天的「恶魔手套」空无一人，甚至连门都没开，拉卡、凯恩、以及牲口们都去参加或者观看比赛了。
“师父！”
小雕边跑边招呼，看起来似乎壮了一点，但也就是小拇指和无名指的区别，远远望去，还是一阵风就能吹倒的麻杆。
待到近前，小雕行了个抱拳礼，蹲在门口画圈的秦战眉头一皱：“李小虎就是这么教你的？”
“对啊。”
“对个屁对！”秦战站起身形，开始给徒弟上第一课：“拜师行拜礼，顿首跪拜，三跪三起。”
“日常行长揖礼，举手加额，左手压右手，九十度鞠躬，未经师父允许不得起身，起身时双手齐眉，站直后再慢慢放下。”
“现在虽然没那么多规矩，但该懂的你得懂，不然遇到正式场合让人笑话，听明白没？”
小雕特耿直的摇头。
很多单词压根儿没法翻译，比如英语里有“跪”但是没有“拜”，所以像长揖、拜之类的动词秦战都是用汉语说的。
“算了。”
秦战叹了口气，心说小雕最多算记名弟子，没必要吹毛求疵：“以后见我，双手放在腿侧，微微鞠躬就行，这回听懂没？”
“懂了！”
小雕当场演示了一遍，秦战点头：“跟我来吧。哦对了，这个礼要行两遍，见到师父的时候行一遍，走的时候再行一遍。”
“是，师父。”
……
不多时，两人来到一间训练馆。
看着眼前斑驳的外墙和高高的穹顶，秦战有些感叹，这里是华夏留学生新申请的社团驻地，也是曾经的弓箭社所在地。
巴里是弓箭社兼职教练，活着的时候常往这边跑，最喜欢趁他不在把他的镍钛合金弓调高磅数，被发现了就尿遁跑路。
可惜，斯人已逝。
不过并不是留学生们鸠占鹊巢，抢死鬼巴里的地盘，而是巴里被调走之后，由于社团人数少于最低标准，被强制解散了。
后来秦战参加九一八纪念活动，校警想要栽赃留学生聚众吸毒，争执间他挨了一枪，并因此成为留学生团体的精神领袖。
于是在第二天探视时，一个人提出跟他学功夫，所有留学生都想参加，最后商议的结果就是成立社团，向学校申请场地。
没想到兜兜转转，学校把巴里的弓箭社批给了新社团。
“秦哥。”
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追忆，是社团副社长、绰号大保健的乔彬：“咱们的人都到了，另外有几个老外也想跟着学，你看？”
“乐意跟就跟吧。”秦战叹了口气：“老外玻璃心，不让加入他们会告咱种族歧视的。”
乔彬点头，又道：“里面已经收拾好了，外面得等周末，收支情况我会定期发到群里。”
“还是记账吧。”秦战拍了拍他的肩膀：“自己人怎么都好说，能来这儿上学，家里也不差那仨瓜俩枣的，但老外不行。”
“那就让他们记账。”
大保健一点就透，社团资金只有很小一部分来自学校拨款，剩下的大部分都由社团成员交纳，收支透明还是很有必要的。
说话间，三人走进训练馆。
阴暗老旧的墙壁已经粉刷一新，空气中还残留着些许油漆味儿，脚下是新换的地板，头顶LED灯散发着柔和明亮的光芒。
留学生们三三两两的小声说话，七八个老外东一处西一处的套近乎，其中两道身影引起了秦战的注意，一个大眼丰唇、衣着老土，正是许久未见的詹妮弗.布兰蒂；另一位柳腰削肩、轻咬下唇，却是前天才下飞机的于蓓。
“人来的不少哇！”
秦战很自然的拍了拍手，经历过三千多人的大学生拳击联赛和上万人的公安大学友谊赛，区区九十多人只能算是小场面。
“呦，稀客啊！”
“你可算来了，这都多久没见了？”
“我要给你生猴子！”
“一起一起。”
众人七嘴八舌的打招呼，话里话外的透着亲热，秦战笑骂：“生猴子的后面排队，美女们来者不拒，男生自己找动物园。”
众人哄笑。
看看一脸茫然的老外，他又用英语道：“欢迎各位加入社团，我叫秦战，教练兼社长，这位叫大保……乔彬，是副社长。”
众人又笑，乔副社长也跟着傻乐，他脸皮厚，还整天把大保健挂在嘴边，现在留学生们都不叫他彬哥了，叫健哥。
“说一下注意事项。”
简单介绍过后，秦战进入正题：“那边是更衣室，训练开始前请各位换上全套运动服，贴身衣物要有弹性，平底运动鞋。”
众人点头，这是常识。
“另外我们很快会有对练环节，所以请各位准备一副露指拳套、一副绑带和一套护具，拳靶之类的不用准备，社团里有。”
这话一出，人群中瞬间响起了嗡嗡声。
大保健提问：“秦哥，很快是多快？”
“你都备齐了？”
“是啊。”
“那你等着挨揍吧！”秦战掏出手机，将训练计划发给众人，同时讲述道：“老实说，我不认为所有人都能坚持到最后。”
“如果不能在短期内取得成效，我相信最多一个月，这里的人就会消失一半。”
“我不想我们的社团和这里的原主人一样。”
“所以我的训练方式和正统的华夏武术完全相反，我会尽量让你们在短时间内掌握最基本的格斗能力，但是越往后越难。”
“现在，开始热身！”
这就开始了？众人被打的措手不及，这可是第一次社团活动，难道不应该相互介绍一下，再聊一聊课程表和兴趣爱好吗？
然而口令已经下了，大家也只能压下疑惑，迷迷糊糊的跟着活动腿脚。
秦式热身超级简单，肩关节、腕关节、膝关节、踝关节，再加上腰椎和颈椎，顺时针四个八拍，逆时针四个八拍，搞定！
五分钟后，他开始讲动作。
摊、伏、膀，没了。
不讲桩功，也不讲守中用中，甚至连双手配合都不讲，慢吞吞的重复几遍，见大家都能比划个大概就准备进入下一环节。
众人有些失望。
一来觉得他敷衍，一副我讲我的，你们能不能听懂跟我没关系的样子，二来大家对华夏武术的印象还停留在招式华丽炫酷的电影层面，对简单到可怜的摊伏膀看不上眼。
于是有人抗议：“秦，我们需要交流。”
秦战看了他一眼，反问：“交流什么？”
“仔细讲讲动作要点，以及问问我们学没学会。”对方态度挺诚恳：“秦，我认同你的实力，但你的教学方式实在太……”
他比划了一下，没想出合适的形容。
见同胞们也在点头，秦战叹了口气：“这样，再给我十分钟，十分钟后如果你还认为我的方法不对，你的费用我会退回。”
那人想了想，比了个OK。
“健哥，穿护具吧。”秦战用汉语道：“老外质疑咱们了，再不露两手，我这一世英名可就毁了。”
大保健飞快摇头：“哥，老外质疑你，你揍他们啊！”
“啧，不知好赖。”秦战白了他一眼，转而对刚刚抗议的家伙招手：“你，对，就是你，你不是想交流吗？来，我跟你交流。”
那哥们小脸煞白：“你确定不是报复？”
“确定。”
“那好吧。”他走三步退两步的挪到近前：“我叫盖勒，盖勒.阿德里恩，秦，你真的不会报复？”
“假的。”秦战没好气的道：“我会在接下来的对练里不小心失手，然后把你送进医院或者墓地，所以你现在逃跑还来得及。”
这么一说，盖勒反而信了，讪讪解释：“其实……”
“别其实了，再聊几句这节课都过了！”秦战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打过架没？”
“呃，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没关系，打过就行。现在，打我！怎么打都行，不准用脚。”
“好吧……”
盖勒犹犹豫豫的出了一拳，秦战反手就是一摊，皱眉道：“你平时就这么跟人打架？”
“不是，我只是……”
盖勒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干脆又用力打了一拳，然而秦战还是不满意：“还不够！我现在是抢你女朋友的恶棍，打我！”
“呼——！”
可能是真被抢过女朋友，盖勒的拳头一下就快了，气势也有了些许凶猛，秦战嘴角微勾，左臂一扬，再次用手腕挡住进攻。
“停！保持这个姿势别动。”
他转身面向众人：“看到了吧，这就是普通人打架时最常见的动作之一，拳头从脸侧斜向挥出，攻击落点是对方鼻子。”
“这是一个直角三角形。”
他伸直手臂，先后掠过盖勒的鼻子和肩膀：“所以他拳头的行进路线是三角形的斜边，这时我只需要这样一挡……”
众人恍然，这不就是摊手嘛！第一课第一个动作，超简单的。
“同时这样一转……”秦战曲起另一只手臂。
“膀手！”大保健已经叫出声了。
“然后捋着他的胳膊往下一拽……”
“伏手！”其他留学生也跟着大喊。
“再提膝往中间一顶……”
“嘶！”众人齐齐吸了口凉气，这招虽然没教过，但是人就会。
“最后拽他胳膊的那只手也转一下。”
秦战摊开双臂：“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哗——！！”
掌声如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