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撼!
前所未有的震撼!
在亲眼见到江副院长更换防护服、掏出带着尿渍的纸尿裤的那一刻,秦战终于放下所有戒备,再无一丝怀疑。
“对不起,我不该怀疑您。”他低下头,羞愧而诚恳的道歉。
江副院长笑着摇头:“没什么,我也年轻过,放二十年前,说不定我比你还激进。”
说着,他看了看表:“再过几分钟就要全院消杀了,这里条件简陋,秦先生若不嫌弃,等消杀结束我请您吃盒饭。”
“咕咚!”
一听吃饭,秦战本能了咽了口口水。
他一下飞机就惹了一肚子气,之后又忙着运输设备、发放物资,五脏庙里早已空空如也。
于是他欣然点头:“那就叨扰江院长了。”
二十分钟后,秦战按着口罩,看着眼前的盒饭一脸纠结。
倒不是盒饭难吃,而是刺鼻的氨水味儿冲的人睁不开眼,更别提在这种环境下吃饭了。
“快吃快吃,一会儿凉了。”
江副院长摘下口罩神色自若的夹了一筷子,望着即将消失的天光,长长的呼了口气:“一天也就这时候能透口气。”
在余晖映照下,他笑的分外舒畅。
“是啊!”
秦战强笑着清了清发堵的喉咙,用力往嘴里扒饭。
“秦先生,我得下去转转,您看……”
用过晚餐,江副院长委婉的下了逐客令,可秦战似乎没听出来,带上口罩,笑道:“叫我小秦就行,我陪您一起。”
那就一起吧……
来者是客,客人不走,江副院长也不好硬撵,只能带着他回到急诊部。
这里繁忙依旧,医生护士忙的脚不沾地,不时有病患被平车推着飞跑,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和焦虑。
导诊台前排着长队,两位护士斜跨着小音箱,用嘶哑的声音回答着似乎永远都回答不完的问题,盒饭就摆在一边。
秦战用手背摸了摸,发现早已凉透。
“这里交给我。”江副院长走进卡位,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你们两个,先吃饭!”
护士下意识的看向他胸前的姓名,确认身份后也没推让,只是机械的端起盒饭,蹲在地上,一口一口的往嘴里塞。
累了太久,她们已经麻木了。
秦战侧过脑袋用力吸气。
等两位护士收好餐盒,江副院长已经累的口干舌燥,他笑着自嘲:“老喽!”
“不,您只是缺水了。”秦战回头看了看:“她们也一样,不解决防护服和口罩的缺口,再年轻也抗不了多久。”
江副院长苦笑,这种问题不是他可以解决的。
说话间,两人在大厅驻足,跟众多病患一起看向不远处的巨幅电视,那里正滚动播报着封城以来国家的种种举措。
一月二十三日凌晨两点,wh市发布一号通告,自当日十时起全城暂封。
一月二十四日,除夕,火神山医院开建,粤省多支医疗队赶赴wh,陆军、海军、空军三支医疗队约450人驰援。
一月二十六日,雷神山医院开建。
一月二十七日,总理亲临,孙副总理带领指导组抵达。
一月二十八日,截止到当天凌晨,已经有29个省份和多支部队医院,共计52支医疗队、六千零九十七位医护驰援!
“今天是一月二十九吧?”
秦战看了看手机,忽然一笑:“还好,我来的不算太晚。江院长,求您个事儿。”
“你说。”
“我要留下!”
他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辉:“我会做饭、擦地、扫厕所,总之干什么都行,请给我个机会,让我为大家做点什么。”
“不行!”
江副院长果断拒绝:“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现在是特殊时期,我们最需要的是呼吸设备和防护物资,万一你……”
“没有万一。”
秦战开始耍赖皮:“我会办委托手续,让其他人送后续设备,但我必须留下,您要是不让,我就一天送一个口罩。”
“可这里没地方住。”
“我可以租房车,不用的时候还能留给别人休息。”
“那吃……”
“我会做饭。”
“感染……”
“生死有命,你们都不怕,我有什么好怕的?”
“你……唉。”江副院长再找不出别的说辞。
换做别人,他当然可以拒绝,可这位手里握着至关重要的设备,人又年轻,一旦惹急了,鬼知道会不会热血上头?
“好吧,反正进入高风险区也得隔离半个月。”
他自我安慰似的嘟囔了一句,接着又扳起脸:“丑话说前头,来这里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不能搞特殊,明白吗?”
“yessir!”
……
两小时后,江副院长终于回到办公室,正要坐下,忽听一阵隆隆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他疑惑转身,只见一列列车灯齐齐闪耀,数量之多,晃的人睁不开眼。
“支援物资来了?没接到通知啊。”他顾不上休息,嘀咕了一句便匆忙下楼。
院外车声轰鸣。
在交警的指挥下,一众车辆先后找到停车位,熄火关灯,露出了被强光遮掩的真容。
“这是……”
江副院长张大嘴巴,出现在他面前的赫然是型号不一、但数量惊人的房车!
粗略一数,至少三四十辆!
“谢谢警察叔叔。”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循声望去,却见秦战拿着笔正在不知什么文件上签字,身边还站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人。
“方信阳?”江副院长轻声自语,显然认识对方。
那家伙是鄂省汽车经销商协会副会长,同时也是全省最大的汽车经销商,当地4s店和车行有一大半都是他开的。
可眼下,这位手眼通天的大人物正笑的合不拢嘴。
“秦总,合作愉快!”
他收起文件想要握手,不料秦战却后退一步,行了个抱拳礼:“合作愉快,不过特殊时期,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方总微微一怔,但很快便有样学样的抱起了拳:“您说的对,特殊时期,保持距离才是对朋友和家人最大的尊重。”
秦战微笑颔首,又商业互吹了几句,这才拎着公文包,一瘸一拐的往回走。
“小……秦先生,你这是?”
话到嘴边,江海兴改了称呼,能跟方信阳谈笑风生,这样的人可不是他能随意呵斥的。
“呦,江院长,正找您呢。”
秦战提了提公文包:“房车租好了,一共四十六辆,挤一挤能睡小两百人,这是钥匙。”
江副院长目瞪口呆,隔了好半晌才道:“这些车都是你租的?”
“嗯。”
“那得花多少钱呐?!”
“没多少。”
秦战笑着解释:“这不封城了嘛,方总的车卖不出去,还得开工资、交房租、还贷款,完不成销量还要向车企交违约金,所以他一听我要租车就赶紧送货上门,还赠送了一批帐篷睡袋,说是为抗疫做贡献。”
我是问你多少钱……
江副院长无奈的转移话题:“你们之前认识?”
“不认识,朋友介绍的。”
秦战晃晃手机,对伍哥的关系网佩服的五体投地。
“对了,这些车还没做过消毒,您看?”
“我马上安排!”
江副院长不再纠结,租都租了,尽快打扫出来,让同志们睡个好觉才是正事,至于怎么感谢秦战……
他看着身边一瘸一拐的年轻人,正琢磨说辞,却见对方的手机忽然亮了。
紧接着那厮就跟站岗的猫鼬一样左看右看,随后眼前一亮,撒腿就往医院的围墙下面蹿,同时还不忘冲他挥手。
这是在撵我走?
江副院长愣在原地,印象里,他有好几十年没被人这么对待过了。
然而秦战才不管他怎么想,先是找了面跟咏春堂颜色差不多的墙,又抻了抻衣角,这才嬉皮笑脸的接通视频:
“媳妇儿,想我没?”
“我?我在佛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