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还是我们太年轻了。”张崇邦最后总结道。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纠结自己当年的轻率,还是在为夏侯武的命运感到惋惜。
“你的故事我听完了,有点意思,但是这与我们的案子又有什么关系?”陆玄心直言道。
她是让张崇邦作出解释,而不是让他讲故事。
“当然有关系了。”张崇邦则道:“还记得那句口诀吗?”
“口诀?”陆玄心一愣。
“是啊,先拳后腿次擒拿,兵器内家五合一,怎么,你忘记了吗?”
“原来你说的是这句话。”陆玄心恍然道:“记得你说过,这句话源自一门功夫的口诀。”
“嗯,这句话正是源自合一拳的功法口诀。”张崇邦直言道:“现在你还觉得我知道凶手的杀人次序很奇怪吗?”
“可照你这么说,凶手只怕和合一门脱不了干系。”
陆玄心撇了撇嘴道:“现在看来,这件案子非但和江警司没有半分联系,反倒是你,张崇邦,有着非常重大的作案嫌疑,你怎么解释?”
“一句口诀又能说明什么问题。”
张崇邦却不以为意道:“别忘了,合一门巅峰时期可是有着5000多名学员,况且这句话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心法口诀,而是合一拳最基础的拳理概述而已。
不要说合一门的学员知道,就连武馆对外分发的宣传单上都印有这句话。”
陆玄心:“……”
“好吧,这个问题勉强算你通过。”陆玄心又问道:“就算你根据功法口诀可以确定凶手的杀人次序,但凶手如何选定行凶目标,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你总不可能也是通过口诀来确定的吧?如果这个问题你回答不了,很抱歉,我依旧无法相信你。”
“这个问题,自然不是功法口诀可以解决的。”
张崇邦并不奇怪陆玄心的态度:“但是,我作为合一门前掌门的亲传弟子,且不论个人武功高低,就说对于整个武林的高手排布情况,能比我更清楚的,放眼整个武林,恐怕也是屈指可数,更何况,凶手盯上的,还不是一般的武林高手。”
“什么意思?高手还分一般二般吗?”陆玄心捕捉到了张崇邦话语中的关键信息。
“当然。”张崇邦颔首道:“在武林之中,普通高手以技击争短长,但真正的高手却是以境界论高下,这二者之间完全没有可比性,面对前者,后者往往能够以一当十甚至以一敌百!”
“江警司?”陆玄心脱口道。
两人聊来聊去,话题又转到了江浩然的身上。
“呵呵,没错。”
张崇邦明白陆玄心的意思,接口道:“江警司自然属于后者,而且据我判断,就是在同境界当中,江警司的实力应该也是无人能出其右。
就算是我的师兄夏侯武,乃至于我的师尊夏淳恩,遇上了他也只能甘拜下风。
“你对他的评价居然这么高?”
陆玄心有些诧异,这家伙明摆着对江警司就不安好心,这会却是不知在装什么好人。
“我也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张崇邦摆摆手道:“我观察他已经很久了,理论上,明劲高手是可以做到百人敌的,但事实上,这也只是一个理想数字。
以江警司在大比武中的表现来看,他明显是游刃有余的,但如果当时换做是我的师兄夏侯武,或是恩师夏淳恩,就算同样能做到这一步,恐怕也要脱力倒地,狼狈不已,断然做不到像他这般闲庭信步,轻松写意。
这个其中差距,一目了然。
所以,我当时观赛后,心中一直都存在着一个大胆单猜测。”
陆玄心道:“什么?”
“我怀疑,江警司很有可能已经修炼到了明劲巅峰,甚至有可能迈入了暗劲,成为了自近代以来,武林盛传已久却从未有人见过的暗劲高手。”
“什么明劲暗劲的,尤其是明劲,你已经反复多次提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陆玄心有些云里雾里。
“这就是我刚才和你说到的境界了。”
张崇邦介绍道:“明劲暗劲是武林中对于高手实力的一种划分,暗劲我就不多说了,目前武林中暂时还没有确切的消息来源证实这种高手的存在。
至于明劲,其实很好理解,在武林中,我们将可以稳定爆发出千斤之力的高手统称为明劲高手,这样的高手,一拳一脚都拥有莫大威力,具体你可以参考江警司在大比武中的表现。”
“所以你的意思是,凶手盯上的,其实就是这类明劲高手,对吗?”陆玄心的反应终于及格了一回。
“Binggo!”张崇邦打了一个响指:“恭喜你,答对了,可惜没有奖。”
陆玄心直接甩过去一个卫生眼。
“武林中的明劲高手非常稀缺,说是凤毛麟角都不为过,我完全可以如数家珍,当然,如果不是武林圈最核心圈层的人物,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获知这些讯息的。”
张崇邦说道这里也是不免有些豪气干云:“若是问我有什么资格,我合一门上到师尊夏淳恩,下到师兄夏侯武、师姐单英,清一色都是明劲高手。
也正是因为如此,合一门才能成为佛山威名赫赫的第一武馆,即便放眼整个武林,都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说得通了。”陆玄心听到这里不由也是认同了张崇邦的说法。
如果说张崇邦完全是站在一个高屋建瓴的角度,对凶手的行为进行分析研判,从而精准地推断出凶手的作案动机、作案规律以及作案对象的话,那也就不难理解了。
她丝毫不担心对方欺骗她,因为张崇邦所说的一切自然会成为呈堂证供。
如果事后情报科核实的信息与他所说并不相符,那他自然会为自己的愚蠢和行为买单。
张崇邦也是警察,不会不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她自然不信对方会出此昏招。
“现在我说我怀疑江警司,你还认为我是毫无依据的吗?”张崇邦用力一拍桌面:“能杀死明劲高手的只有明劲高手!”
“可是为什么就一定是江警司,而不能是别人呢?”
陆玄心还是不能够接受张崇邦的说辞:“明劲高手虽然少,但也并非是没有了,为什么你就非抓住江警司不放呢?”
“我没有抓住他不放啊,因为除了他,我实在是想不出武林中还有谁,可以在正面徒手击杀明劲高手啊。”
“我虽然不是什么武林中人,但我也知道强中更有强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啊。”
陆玄心依旧不能苟同:“我就不信,除了江警司,武林中就没有比那几个受害人更厉害的高手了?但如果有,我想他们同样洗脱不了嫌疑。”
“张崇邦,你的目的太明显了。”陆玄心眼神中闪过一丝鄙夷:“你的祸水西引之计,就连我都看得出来,你当警队的高层都是傻子吗?
我也不怕告诉你,江警司已经被警队列为下一任行动副处长的接班人选,未来警务处处长的位置不出意外,非他莫属。
你信不信,如果你敢把这把火烧到江警司身上,谁也救不了你。”
“为什么?”张崇邦被这个意外得来的消息给惊呆了:“他不过才是一个小小的警司啊,副处长的位置这就预留好了?”
“可你也不看看他现在才多少岁。”
陆玄心冷笑道:“他的能力经历了大大小小这么多案子,早就考验圆满,现如今,站在他背后的大佬越来越多,他们之间已经结成了一张盘根错节的利益网。
当然,上面之所以这么安排,其中还匿藏着更为深刻的算计,但这就不是你我应该知道的了。”
陆玄心一口气把话说完,心下也是不由松了口气,之所以和张崇邦说这些,她也不无警醒自己的意思。
因为人是最善变的动物,时时刻刻都游走在是非、善恶与黑白的边缘,谁也说不清楚,下一刻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模样。
这个世上,几乎就不存在所谓的坚贞与忠诚,如果有,那大概率是诱惑还不够大,无数考验人性的游戏,已经一次又一次证实了这一点。
所以,就连她自己也否认不了,张崇邦先前的提议真的很具有诱惑力,让她忍不住有些心旌摇曳。
可这个世上有诱惑力的东西多了去了,天底下又哪有免费的午餐呢?每一个诱惑背后,都隐藏着极其致命地陷阱。
她陆玄心好歹也当了那么多年警察,如果这么容易就被人勾动地失去了理智,那她估计早就被人给吞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还轮到她在这里和张崇邦对话?
张崇邦则沉默了,论功夫,他是行家里手,论政治,他连屁都不是。
“其实我也没有针对江sir的意思。”
张崇邦似乎服软道:“但有一点我必须澄清的是,就当今武林而言,明劲与明劲高手之间,虽然可分高下,但难决生死。
但凡达到这一层次的高手,就算面对轻型火器,也能全身而退,遇到更胜一筹的高手,就算打不过,逃也能逃掉,断不至于像靶子一样被人活活打死。
可摆在眼前的事实是,几名被害人无一例外被人强行决斗,显然这名高手,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纵观整个武林,能将三名明劲高手逼迫到如此境地的,除了明劲巅峰的高手外,也只有暗劲大师了。
可现今武林,并不存在这样的高手,即使是我打遍佛山无敌手的师兄夏侯武,也同样做不到这一点。
而反观江警司的深不可测,真的很难让人不将二者联系起来。”
“我记得福尔摩斯说过这样一句名言,在没有得到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是不能进行推理的,那样的话,只能是误入歧途。”
陆玄心意味深长道:“这段话不仅仅适用于侦探,对于警察,它也同样适用,张帮办,现在我将这句话送给你,希望你好自为之。”
陆玄心说完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张崇邦一人留在那里默默发呆。
不走干吗?
见张崇邦最后都没拿出什么有力的证据,陆玄心对其就再也没有半分兴趣。
什么都拿不出来,还想拉老娘一起下水?想屁吃呢?
“可你也别忘了,福尔摩斯还说过,当把一切不可能的结论都排除,那其余的,不管多么离奇,难以置信,也必然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良久,张崇邦盯着陆玄心离去的方向默默说道。
……
浅水湾位于香江岛太平山南面,是香江最具代表性的海湾,其形状呈新月形,依山傍海,风景宜人,故号称“天下第一湾”,并被誉为“东方夏威夷”,每年吸引游客无数,成为游客必到的打卡胜地。
不过相比秀丽风景和海滨浴场的让人流连忘返,真令人意荡神驰的,还是矗立在海湾坡地上的那一栋栋别墅豪宅。
是的,浅水湾不仅拥有着香江最为秀丽的风光,它还拥有着集中了香江半数以上富豪的别墅区,能够在这里拥有一栋豪宅的,无一不是香江商界赫赫有名的大佬级人物。
浅水湾别墅区128号,如果有同住该富豪区的商业大佬,就会知道,128号别墅住着金融界鼎鼎大名的财术天王余顺天。
是夜,余顺天携夫人邹文凤回到私宅,只是,一向以温婉形象示人的邹文凤,今晚似乎心情不佳,脸色阴沉地可怕。
反观余顺天,却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言不发地跟在妻子身后,亦步亦趋,却又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触发眼前的这座活火山。
幸运的是,邹文凤自进屋后就自顾坐在了沙发上,一言不发。
余顺天见状陪坐一旁,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我现在就想知道,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你说。”良久,邹文凤终于开口道。
“没有。”
余顺天沉默半晌,终是否认道。
“真的没有?”邹文凤的眼神落在余顺天的身上,莫名有些冰冷。
“真的没有。”余顺天并不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