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九龙总区警政大楼门卫处。
一名戴着古驰飞行墨镜、模样冷峻酷帅的男子摘下墨镜露出了真容,并朝着几名辅警笑了笑。
辅警们不由互相对望了一眼,但随即不约而同地默默敬礼致意,然后打开电动感应伸缩门,目送男子带着几名伙伴进入警区。
不过几人并没有深入,而是站在警政大楼的玻璃门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他们的时间似乎掐得刚刚好,不多时,以何为谦为首的O记探员们押着张崇邦从电梯里走了出来,当一行人来到大堂时,墨镜男子见状立刻带人迎了上去。
“何sir。”
墨镜男再次摘下了墨镜,并顺手将墨镜别在了阿玛尼衬衫的胸袋上,其动作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潇洒自信,如果不是脸上那道难以遮掩的伤疤,不知要迷倒多少妙龄少女。
何为谦看见来人,先是一愣,但很快露出惊喜的表情,走上前用力捶向对方胸口:“叫什么何sir,叫阿谦啊!”
“别来无恙,阿谦!”
“别来无恙,阿敖!”
何为谦面色复杂地看着面前的邱刚敖,多年不见,对方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虽然还是一如既往地拥有男人魅力,但是不比过去的锋芒毕露,现在的他变得内敛而沉稳,浑身上下荡漾着一股因过分成熟而导致的沧桑,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他的魅力,反而让他变得更有男人味了。
“你早就该回来看看了。”
何为谦紧紧地握住了邱刚敖的双手:“这些年,你受委屈了,大家伙其实都想去探望你的,可惜你都避而不见。”
“坐牢,有什么好见的?”邱刚敖摇了摇头,苦涩一笑道:“何况,我也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面目面对你们。”
“唉……”何为谦幽幽一叹,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几年不见,你的进步还真是出人意料啊。”邱刚敖瞥了一眼何为谦的肩章,转移话题道:“这就警司了?我记得咱们刚来九龙报道那会,可都是见习督察啊?”
“那是因为你不在,要不然无论如何你都会走在我前面的。”何为谦矜持道。
邱刚敖闻言却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对了,你这次来?”
何为谦扫了一眼邱刚敖身后的几名同伴,这些人他都认识,过去都是东九龙重案组的刑事探员,可惜与邱刚敖一同卷入了何伟乐事件,都没能落个好,全部入狱。
说来也是有意思,邱刚敖等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择今天这个特殊的时间节点,何为谦侧过头用眼角余光撇了眼身后的张崇邦,隐约知道了对方的来意。
“我知道你在执行公务,但是我和你身后的那位也算是老朋友了,不知道可否方便让我们一叙?”邱刚敖的目光越过何为谦,直接落在了张崇邦的脸上,不由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额,当然。”何为谦略微迟疑了一下,但很快答应并让开身位道:“你们随意。”
说罢,他便带着一帮O记探员来到大堂内设置的休息区,并刻意保持了一段回避距离。
他一点也不担心张崇邦逃跑,别说这还在警区之内,就算不是,张崇邦也不会跑,他要跑早跑了,哪还需要等到现在?
事实也是如此。
好歹也是当了二十多年警察的人了,张崇邦可一点都不傻,他若是跑了,岂不是做贼心虚,不打自招,坐实了自己的罪名?他自然不会作茧自缚,出此昏招。
不过何为谦等人一走,却是将张崇邦孤零零地留在了原地,使得他完全曝光在了邱刚敖等人的目光之下,一时间,张崇邦简直无地自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下去。
对方究竟为何而来,这还用猜吗?
五年前,他亲手将阿敖他们送进了监狱,葬送了他们的前途不说,还逼死了他们的好兄弟张德标。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
今天,终于轮到他张崇邦走背字,巧合的是,他最狼狈的样子不早不晚、不偏不倚,恰恰就被这几个大冤种给撞个正着。
要说这其中没点猫腻?张崇邦如何能信?
联想到自己先前在重案组孤立无援,被所有人针对的场景,凭借多年办案培养起来的直觉,张崇邦似乎察觉到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背后操弄着这一切。
可这个人到底是谁呢?张崇邦苦思冥想,竟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些年,他得罪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其中甚至不乏警队高层之中的实权人物,这些人中的任何一人都有理由也有能力教他怎么做人。
“别来无恙啊,邦主。”邱刚敖没有再给张崇邦思考下去的机会,他径直来到他的面前,满脸戏谑。
“怎么,你是来看我笑话的么?”张崇邦故作洒脱地扬了扬手铐道:“如果是的话,我想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
“邦主,你真的是一点都没变,永远都是这么的自信,可是你也别忘记了,老天爷不会每次都站在你那边的,呵呵,你也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一天吧?”
“老天爷到底站在哪边,好像你我说的都不算。”
张崇邦针锋相对道:“阿敖,你也是一点都没变啊,还是那么的自以为是,可你以前不是那样的。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搭档,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次我们一同审讯的是4·25富商千金绑架案的主犯鹤佬文,当时咱们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案件进展的出奇顺利,最后成功撬开了鹤佬文的嘴,拿到了关键罪证。
令我印象深刻的是,那时的你,谦虚谨慎,做人做事滴水不漏,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你变了,为了追求破案率,你办案简单粗暴,胆大妄为又不计后果。
你知道的,我劝过你啊,可你并没有放在心上,直至失手打死了何伟乐,给自己闯下了弥天大祸。我知道你恨我,认为我出尔反尔出卖了你,可你站在我的角度为我考虑过没有?
我们是警察啊,如果因为这重身份就可以草菅人命的话,那和一些穷凶极恶的匪徒又有什么区别啊?
你忘了你当初是怎么说的吗?
你说,你现在可以抓到10个贼,等你升上去了,就能抓一百个一千个,那时就天下太平了。
我想知道,你说的天下太平,难道就是将这些贼全部“失手”打死算球吗?”
“好好好,说得好。”邱刚敖竟然为张崇邦喝起彩来,但紧接着却对招志强道:“公子,刚才邦主慷慨激昂、光辉伟岸的高大形象有没有记录下来?”
“记录下来了,敖哥。”
招志强扬了扬手机,挑衅地看了张崇邦一眼。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张崇邦见状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心中隐约有些不妙的感觉。
“不干什么,就是想让整个警队瞻仰下你邦主的风采而已。”邱刚敖取下墨镜把玩起来,语气中满是玩味。
“看来你们笃定我出不来了?”张崇邦的反应很快,立刻捕捉到了邱刚敖的意图。
“呵呵,邦主,你是真能演,奥斯卡没有给你颁发小金人简直是评委会的失误。”
邱刚敖笑着摇头道:“说起来,你义正言辞的模样是真的很有迷惑性呢?多少人都被你的表相骗过了?就连我们几个当年也没有例外,否则说什么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种下场,我是真的很好奇,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心中可曾有过一丝愧疚?”
“阿敖,很抱歉,当年的事情我也感到非常遗憾,我恨不得代替你们去监狱受罚,可是撒谎这种事情……我是真的尽力了,但还是无论如何都迈不过良心那道坎……”
“你做不到就不要答应,当初为什么要欺骗我们!”
“明明答应了却又出尔反尔,你算什么男人!”
“张崇邦!你知道我们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们在里面究竟经历了什么!”
“别再惺惺作态了,我们早就看穿了你的真面目,你不就是想踩敖哥上位吗?装什么好人啊!
不过苍天有眼啊!这么多年过去,你一点也没变,还是那个高级督察,还是那个张崇邦!唯一变化的是,你的好日子即将到头了!”
张崇邦看似诚恳的实则毫无诚意的道歉,并没有获得众人谅解,反而引得朱旭明(爆珠)、罗剑华(阿华)、莫亦荃(阿荃)和招志强(公子)暴怒出声,强烈叱责!
“大家别这么说。”邱刚敖抬手制止了同伴道:“可能邦主演戏演多了,已经完全沉迷于角色,或许他早就将自己代入其中,分不清自己是谁了。”
邱刚敖说着笑了笑,将墨镜重新戴上道:“祝你好运,邦主,希望你进去后嘴也能这么硬,我听说这次案件的主办人是警队大名鼎鼎、号称「嫌犯克星」的江sir,你可要好自为之啊。”
邱刚敖说罢,大笑着带人扬长离去,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对方下场如何了,长久以来积累的怨气和恨意终于得以纾解!
但是这还远远不够!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就用不着他操心了,他只需静看好戏即可!
……
O记口供房。
张崇邦百无聊赖地坐着,时不时拿起咖啡小抿一口,又时不时四处张望着,闻着有些怪异却异常熟悉的味道。
这是口供房独有的味道,作为一名资深警察,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过多少次踏足过类似的地方了,但是以一名疑犯的身份进来,却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
离他被捕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这也意味着,他枯坐在这里已经超过24个小时了,只要再坚持20个小时,他就将被无罪释放。
奇怪的是,自从被送进这里后,就再也没有人搭理过他,意想之中的审讯并没有到来,甚至口供房中除了他就再也没有第二人进来过。
他不知道警方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也不想知道,反正48小时一过他就可以离开这里,届时,他自然也就化险为夷了。
然而天并不遂人愿,就在时针指向最后一个小时时,两名身穿警司警服的年轻警官联袂来到了口供房,如无意外,他们或许将亲自对张崇邦展开突击审讯。
张崇邦看着两张熟悉的面孔,又看了眼墙上的计时器,不由哂道:“48小时很快就过去了,你们这个时候进来,是打算给我送行呢?还是找我叙旧的?”
“张崇邦!注意你说话的态度!”何为谦狠狠一拍桌子:“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奉公守法的警察了啊!你自己做了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啊?!”
“抓人要证据啊。”张崇邦耸了耸肩道:“两位贵为警司,不会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要我教吧?如果实在拿不出证据,不如现在就让我走了,免得48小时一过,我怕二位面子上挂不住啊。”
“混蛋!你说什么啊!”
何为谦拍案而起怒气冲冲道:“进了O记的大门,你还想着全身而退?我看你简直是在痴人做梦!我告诉你,O记自成立之日起,就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没有先例?”张崇邦哈哈一笑:“以前没有,不代表现在没有,有些话不要说得太早,会被打脸的!”
何为谦忍不可忍,一把抓住了张崇邦的衣领,挥起拳头就要动手。
“别这么冲动啊,何sir,难道你还打算屈打成招吗?”张崇邦一眼扫过周边的监控道:“一旦你动了手,接下来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非法证供,你可要想清楚哦。”
“好了,阿谦。”江浩然及时制止了两人道:“张sir,今天我过来,给你带来了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我哪个都不想听,我现在很困,只想回去好好睡上一觉,你说呢?江sir?”
“这两个消息呢,都和你本人有着密切关联,如果你愿意耐心听下去,我可以做主,在你听完后立即放你离开。”面对张崇邦的不满,江浩然显得很有耐心。
“早说啊,那你快说吧,我老婆快生了,作为丈夫,我却不能陪在她身边,真的很不称职啊。”张崇邦在说到老婆时,语气罕见的温柔起来,似乎勾起了什么美好的回忆。
“那我先说好消息吧,你老婆生了,是个男孩。”江浩然直奔主题道。
“什么,我老婆生了?还生了一个男孩?”张崇邦先是一愣,但紧接着就欣喜若狂起来,但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当即急切地问道:“还有一个坏消息是什么?快点告诉我,不会是我老婆出了什么问题吧?”
张崇邦越想越可怕,看向江浩然的眼神中充满了紧张与希冀,生怕一会从对方嘴中蹦出一句令他根本难以接受的事实。
“不用紧张,没有那么严重。”江浩然随后安抚了一句,这才正色道:“这坏消息呢,是我们警方拿到了你夫人偷偷委托权威机构出具的一份亲子鉴定报告,报告显示,依据DNA分析结果,排除样本所属人关系,也就是说,张夫人生下的孩子与张sir你本人并无血缘关系!”
“你说什么!”张崇邦闻言脸色大变,如遭五雷轰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