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孤狼骑的吐门罗前日传来消息。”契苾何力说道,“清水川的那位怕是顶不住了。”
孤狼骑便是征西军三营之一,吐门罗则是孤狼骑的参将,当初大战结束之后,他就带着他的孤狼骑混到了清水川,也就是赵王李元景的地盘。
之所以是他,其实也有讲法。
毕竟吐门罗是达延芒结波的亲兵头子,相对的,他对慕容伏允的那些溃军自然要比旁人更加了解一些,由他在清水川冒充慕容伏允的溃军,也更有把握。
“顶不住了么?”李承乾闻言笑了笑,说道,“传命吐门罗,命其再添一把火,李元景既然敢打清水川的主意,那我们也不用跟他客气。
真以为仗着是本王的长辈,就能肆无忌惮地抢本王的东西?
他也不怕崩了牙!”
对于李元景,李承乾可没什么好客气的。
要知道,自他在赤水源站稳脚跟以后,他就将吐谷浑视为了自己的禁脔,吐谷浑的每一寸土地都应是他的囊中之物。
结果,这个时候,李元景居然跑来摘桃子了,关键是,李元景还是借着他的威势摘的桃子,事后还洋洋自得,瞧不起他,凭什么?
之前李承乾隐忍,那是因为他的确拿李元景没法,毕竟师出无名,总不能他李承乾能做的事儿,别人就不能做吧?
而且,李渊和李二还没死呢,他要是吃相太难看的话,恐会引起大唐的非议。
但这并不代表清水川他就真的让给了李元景,凭什么啊?
凭什么自己在这片土地拼死拼活却让李元景这个耍嘴皮子的占尽了便宜?
“微臣明白了。”契苾何力当即就笑道。
“对了,吐门罗的身份没有暴露吧?”
说到这个,契苾何力笑道:“殿下放心就是,如今,雄踞清水川的兵匪至少有六成都是我们的人。”
“这么多?”李承乾有些疑惑。
当初只有吐门罗的孤狼骑留在了清水川,一支孤狼骑,可没这么多人。
“嘿嘿。”契苾何力笑道,“吐门罗那家伙倒的确是一個人才,这家伙,这段时间一边安排人围剿那些余孽,又一边打着慕容顺的旗号拉拢那些家伙,如今的清水川,人也是他,鬼也是他。
有些时候,他甚至还能指挥两支大军大战一场。”
“他还有这能耐?”李承乾微微有些愣神,他也没想到,这吐门罗还是个智将。
契苾何力笑了笑,说道:“毕竟他也曾是达延芒结波的亲兵头子,有点儿能耐才正常,他要是真是个废物草包,那才不正常了。”
听他这么一说,李承乾当即就明白了:“的确,毕竟当初的达延芒结波可是吐谷浑的太子,他的亲兵头子怎么也不可能是个废物才对。
看来,则吐门罗倒还真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好啊,我大明王廷要的就是聪明人。”契苾何力闻言,哈哈大笑。
“能有多从聪明啊?”听了半天,万俟璞算是听明白了,不就吐门罗在清水川的差事儿办得还不错么?不过这有啥好激动的?
“换了我们仨,谁也不会办得比他差就是。”
李承乾闻言,摇头笑道:“你不懂,吐门罗此举的确是体现出了他的智慧。”
“不是,殿下,就他?”万俟璞闻言,当即就站了出来,武将嘛,本身就是一个不服一个的。这会儿听李承乾这么说吐门罗,他是真忍不了,换个人他都能忍,可这吐门罗,那在军中可是和他有一拼的家伙,你叫他如何能服?当即他就嚷嚷道,“这家伙,打仗跟我一样,还能有智慧。”
“你也知道你没脑子?”听他这么说,李承乾都给气笑了。
万俟璞是一员猛将,这没错,可要说道动脑子,呵呵,万俟璞还真不是一个有脑子的武将。
“那个,末将不是这个意思。”万俟璞也有些尴尬。
他打仗,那就靠一个勇字,不过这个勇字就已经让他在战场上近乎所向披靡了。
“行了。”李承乾笑道,“吐门罗这家伙确实是有点儿东西的,说了你也不懂。”
李承乾都这么说了,万俟璞自然也不会继续争论。
关键是,在李承乾面前,他也不敢太过于放肆。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就算了,当即就用手肘戳了戳一旁的赵岩,低声问道:“不是,殿下这话到底什么意思啊?”
“怎么跟你说呢?”赵岩想了想,说道,“吐门罗在清水川的这一举动的确是动了脑子的,不过那都不是他真正的目的,此举,吐门罗其实是做给殿下和大将军看的。
这么说吧,作为曾经吐谷浑太子的亲兵头子,他不可能是一个庸才,这会儿他在清水川的所作所为,就是在兑现自己的能力。”
“还是不懂……”万俟璞挠了挠头。
赵岩耸了耸肩,说道:“那没办法了,人家是真有脑子,伱是真没……”
一旁,普禄勃齐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万俟璞说不过赵岩,当即就看向普禄勃齐,道:“你笑什么,你听懂了?”
“我当然听懂了!”普禄勃齐相当自信地点了点头,道,“不就是吐门罗不准备藏拙了,开始暴露自己的能力了么,有那么难懂么?”
李承乾在一旁听到几人的对话,当即也是点了点头。
还别说,普禄勃齐倒是说到点子上了。
这吐门罗这会儿做的,就是这么回事儿。
他其实也清楚,作为达延芒结波的亲兵头子,如果只有他之前表现出来的那点儿能耐,不管是李承乾还是契苾何力,都不会放心他。
“好了,各军就先这么安置。”李承乾说道,“兵部这边,平日也要监督各军操练,虽然短时间内,我们大明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战事,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对于军队而言,本王就一个要求,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微臣明白。”伊原峰当即拱手说道。
李承乾摆了摆手,道:“都退下吧。”
等他们走后,李承乾走到了堪舆图前,看了看清水川的位置,轻蔑一笑。
“若是整个清水川都乱了起来,你那区区几千兵马能做什么呢?”李承乾自言自语道,“除了龟兹王那老东西,你还有什么底牌么?”
说着,李承乾又看向了长安方向,嘀咕道,“还是你又有什么底牌呢?”
对于清水川和长安的那对父子,李承乾没任何亲情可言。
他只是好奇,这对父子还能折腾出什么东西来。
当然,不管他们再怎么折腾,这清水川都只能姓李承乾的李!
说着,李承乾突然想到了姚大,当即便转身问道:“叔玉,房遗爱他们最近在干嘛?”
“遗爱哥哥他们最近在操练,就在之前少年军的营地。”魏叔玉对此倒是知晓甚多。
毕竟都是长安过来的,大家天然就亲近一些。
李承乾点了点头,说道:“走,我们去少年军营地。”
之前李承乾让薛仁贵在整个赤水源招人,听说招了不少好苗子,当时李承乾便让薛仁贵在城外另寻了一处做少年军的营地,不过他还一直没有去过。
至于房遗爱他们,自从他们从长安回来后,就一直没露过面,包括上次大朝会,李承乾都没让他们露面。
说到对,还是姚大的身份太尴尬了一些。
当初,李承乾听闻姚大居然是自己的表哥时,他都愣了一下。
就他那浅薄的历史知识,还真不知道自己有个表叔帮着自己阿祖造了自己老爹的反。
不过这会儿因为李元景和李渊的缘故,李承乾倒是想找姚大了解一下当年的旧事。
也就半柱香的时间,李承乾便和魏叔玉还有尉迟宝林等人来到了昔日的少年军军营。
自从房遗爱他们从长安回来后,就没回城外的少年军军营,因为姚大的缘故,众人便在大明宫内的少年军暂且安置了下来。
这也是李承乾交代的。
要知道,如今的姚大还真是个烫手山芋。
“殿下今日怎么来了?”行礼过后,房遗爱一脸贼兮兮地问道。
李承乾没搭理他,直接问道:“姚大呢?”
姚大?
“殿下是为了姚大来的?”
“本王为了你来的?”李承乾没好气地说道,“别那么多废话,带路。”
对于房遗爱这些家伙,李承乾从来不客气。
这些家伙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跟他们太客气了,这些家伙真的会蹬鼻子上脸。
房遗爱耸了耸肩,便在前面带路。
他倒是不担心李承乾会对姚大如何,毕竟,真要对付姚大,早对付了。
“参见殿下。”来到少年军的演武场,众人正在操练,见到李承乾,纷纷躬身施礼。
李承乾点了点头,说道:“倒是没偷懒。”
说着,李承乾就在人群中找到了姚大,当下也是笑道:“你说本王该称呼你什么好?”
“末将姚大,参见殿下。”
他整这么一出,李承乾当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本王虽然怀疑过你的身世,但真没想到,我们之间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哎,以后就好好跟着本王混吧,昔日失去的东西,咱再挣回来就是。
至于大唐那边,你放心好了,只要本王还活着,没人能把你怎么着,哪怕是大唐皇帝也不行!”
对付姚大这样的人,李承乾还是很有办法的。
毕竟,当年事发的时候,姚大才多大啊?
一日间,从高门大户沦落到阶下之囚,后又遭遇了追杀,最终流落市井成为了一个乞儿,这样的人,最是缺乏安全感,只要有人站出来愿意帮他承担一些什么,他定然是感恩戴德。
事实也是如此,听李承乾这么一说,虽然说不好是真是假,但姚大却是一脸的感动,眼泪水都止不住的在眼眶里打转。
“末将定当誓死追随殿下!”说着,姚大就准备单膝跪地,不过李承乾眼疾手快,一把就将其拉了起来,说道,“你我兄弟间莫要这般作态!
对了,长乐自从知道了你是她表哥后,那高兴得不得了,天天吵着让我带她来寻你。
不过你也知道,当时你们刚从长安回来,而我最近也忙,倒是没空带那妮子来,回头,你和房老二他们几个,自己去找她,让她也高兴高兴。”
一说起长乐,众人又笑了。
李承乾见姚大还是有些拘谨,当即就带着众人来到笑场一边找个地方坐了下来,说道:“此番本王过来,倒是想问问你当年的事儿。
嗯,不是你家,是其余人的。
这两年,阿祖那边总有些不寻常的动作,先是裴默那些家伙,后是赵王,本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对了,你还记得当年那件事儿都有哪些人参与了?”
对于这件事儿,可能没有人比姚大更清楚了,当即便说道:“当年参与了那场谋逆的人除了家父以外,还有利州都督、义安郡王李孝常、滑州都督、上柱国杜才干、右武卫将军刘德裕……”
听他说完,李承乾也是一惊,还别说,人是真不少,而且分量也是真不轻。
李承乾记得,当时李二玄武门事变之后,突厥便挥兵南下,这才有了李二视为奇耻大辱的渭水之盟。
他没想到,同一年,李二还遭遇了一次内乱。
而且,这些家伙拥护的对象居然还是李渊。
在李承乾以前的认知里,李渊之所以退位,是因为不想天下动荡,但现在看来,这里面有故事啊!
他以前不知道在哪里看到过,说是尉迟敬德当时在太极殿上,提着刀,一步一问,逼着李渊退位,当时他还不相信,但现在看来,这十有八九是真的!
要是李渊真的心甘情愿退位,又岂会有之后李孝常等人复辟造反一事儿?
“都死了?”李承乾继续问道。
“为首者,除了家父以外,连其子嗣都没剩一个。”姚大说得倒也算平静。
当年事发的时候,他虽然还小,但这些年,也算是把这些事儿都弄清楚了。
李承乾继续问道:“那你知道,他们当年是如何跟阿祖联系的?”
“说到这个,就得提到元弘善了。”姚大说道,“这元弘善虽然只是右武卫统军,但右武卫可是禁军,司职拱卫皇城。
想必殿下还记得,当年太上皇退位以后并没有第一时间搬至现在的太安宫,而是继续住在皇宫。
其原因就是在此。
因为太上皇很清楚,他一旦搬进了太安宫,再想和他的人取得联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要不然,太上皇都退位了,何必还死乞白赖的赖在皇宫里不肯搬走,真当他不要脸不是?”
对于李渊和李二,姚大可没什么尊重,说话也是相当的随意。
李承乾倒也不在意,毕竟站在姚大的立场,李渊和李二都是害得他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不过听他这么说,李承乾倒是真的理清楚了很多问题。
“原来如此。”点了点头,李承乾正准备开口,脑海里突然一闪,道,“等下,元弘善?”
说着,李承乾看向尉迟宝林,问道,“之前日月山是不是开了一家元氏商行?说是什么北魏后裔?”
“确有其事,主事人名为元平。”尉迟宝林点了点头,“据悉,当初元平刚刚抵达日月山之际,和裴默接触过。”
李承乾闻言,用手捏着下巴陷入了沉思,嘴上嘀咕道:“元弘善,元平……”正嘀咕着,李承乾突然抬起头,看向了刘三,问道,“之前我们和慕容顺交战的时候,他麾下那猛将叫元什么来着?
就是被薛仁贵一箭射死的那个。”
“元戎。”刘三想了一下,立马说道。
“对对对,就是元戎。”李承乾说着,便伸手道,“拿支笔,拿张纸来。”
很快,程处亮便将一支炭笔和一张纸给李承乾递了过来。
接过纸笔以后,李承乾迅速在纸上最顶端写上阿祖两字,跟着又在纸的中间写下了元弘善、元平、元戎三个人的名字。
“元弘善不用说,本就是阿祖的人。
元平一来日月山便和裴默接触,裴默是阿祖的人。”说着,李承乾又在元平的上面写上了裴默的名字。
落到最后元戎的名字时,李承乾下意识的就想咬着笔头,不过一想到这是炭笔,这才作罢。
不过看着元戎的名字,李承乾疑惑道:“真的只是巧合?”
“殿下,这慕容顺不就是太上皇送回给慕容伏允的么?”就在李承乾想不明白的时候,房遗爱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李承乾一听,当即就是一副如梦初醒的模样:“是了是了,慕容顺。”
说着,李承乾便在元戎的旁边,写下了慕容顺的名字。
“这就对了嘛。”李承乾说道,“当初阿祖和慕容伏允虽然关系不错,但留一手很正常吧?
而且,阿祖和鲜卑一族,渊源颇深,好似祖母一族便是当年随孝文帝东迁洛阳的,而这元平据悉是文帝嫡系,元戎又是北魏后裔,那元弘善定然也是鲜卑一脉!
这中间,总不能都归结于巧合吧?”
“殿下,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倒是想起一件事儿。”就在这会儿,叔孙钰突然说道。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