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许沐是大火的当红流量。
而现在，因为影考的出现，老戏骨成了吃香的存在。
这种变化，实在令人感慨。
但是许沐是个能接受现状的人，他站起身来认真说道：“老师，在打戏方面我确实是个新人。”
姜宏业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
然后他就站到了多媒体前开始讲课。
“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疑惑，为什么新手反而要拍这么难的片段。为什么不让你们去吊威亚，去套招。”
“但是你们仔细看看那些片段，哪一个不是演员的功底有要求。”
“高鞭腿，你们现场谁能给我做出来吗？”
“还是说你们能保证自己拿着剑，一招一式都有武术的架势在里面？”
“没有那个基础知道吧！”
然后他就开始了自己的讲解。
不得不说，他讲的有一定道理，我们普通人都觉得屏幕里哼哼哈嘿一招一式有来有往很好看。
而且如果提前设计好招数，应该会很容易拍。
但是仔细看看这些片段，虽然是套招，可演员的每一个动作几乎都有武学基础在里面。
比如地球上《杀破狼2》里面的西装暴徒，最后决战的时候，出场一个形意拳中的猿猴蹬枝，紧接着就给吴惊来了个高鞭腿爆头，再然后一个八卦掌里的足心踹。
更不要说后面的金蝉脱壳，游龙翻身等招式。
这种动作，让没基础的人来，来不了！
把腿掰折了也上不去啊。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的影视剧里打戏稀烂，而且某些动作还感觉特别猥琐的原因，因为演员没功底，也懒得练。
姜宏业接着讲：“但是《巷战》这一段，多是小范围腾挪，且有不少演员之间兵器试探，小尺度进攻的片段。虽然里面持刀者阿龙有通背拳的架势，但不多。”
“说白了，这个片段很难，但你们可以模仿。”
“有些打戏看上去很简单，但打死你们也拍不出来。”
姜宏业说话很直。
然后他继续说道：“还有，纸条上写着呢，这个片段考验的是感官突破和毅力。”
“刀棍近战，人就在你眼前，你能不能做到不下意识地躲，敢不敢迎着对手的刀子上。这是打戏必须要有的感官突破。”
“至于毅力，就是我刚才说的，这个片段很难，那就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去模仿！练习室里有视频播放器，也有这个片段的解析册子，你们可以看。”
“就这么简单，中午好好吃饭，但不要吃太饱，下午开始练习。”
说完姜宏业就走了，临走前，又看了许沐一眼，表情复杂。
许沐董飞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看啥啊，吃饭去呗。”许沐说道。
“走走走。”
一走出1号屋子，许沐他们也碰到了其他的学员。
“哎，你们真的惨啊，姜宏业老师的片段，我就没见谁拍好过的。”有人摇头感叹。
“好像之前姜老师带的学员里，有一半中间放弃了，剩下一半，几乎都延到下一期才播的。”
这些对话，越听越慌。
所以中午的时候，许沐三人简单吃了个饭，在1号房间休息了一下，就各自去自己的练习室了。
练习室不大，有一面墙上贴着镜子，地上还放着瑜伽垫，屋子角落里有几个木桩和假人。
而在练习室的角落和屋顶，都有摄像头。
这里面已经开始在拍摄了。
“沐哥！加油！”董飞在许沐的门口经过，然后进了自己的屋子。
“嗯。”
许沐关上练习室的门。
在瑜伽垫上看到了一本小册子。
说是册子，起身就是十来张纸。
《经典打戏斩狼巷战动作解析》。
人家这片段是进过教材的，有解析不奇怪。
册子旁边还有两三把短刀，都是没开刃的。
许沐脱下外套，拿起短刀比划了两下。
是真刀，很压手。
然后许沐拿起那小册子看了一眼。
“阿龙出场，抛刀反握变正握。”
所谓正握，为刀尖向下，由拳心往外延。也就是普通人自杀捅自己肚子的握刀法。
这种握法的优势在于隐藏刀身，让对手摸不准出刀的方式和时机。
许沐持着刀一下一下地比划着。
比划了半个小时，感觉自己有手感了。
然后他立起了一个假人。
“铛！”一刀砍下去。
嚯，虎口震得有点麻。
“这要是对上甩棍，还真打，就我这手劲，这刀一下就得脱手。”
练！
既然选了这个，那就啥也别说了。
“铛铛铛！”不到十分钟，许沐的右手臂就有点开始发麻。
换左手。
因为那巷战片段里，有左手持刀的戏份。
就这样左手右手，全是快动作。
练了两个小时，练的自己满头大汗。
许沐感觉自己对握刀已经习惯了。
然后开始按照册子上说的动作来练。
“正手下劈，正手横扫……俯身横扫……”
“铛铛！”全砍在了假人身上。
抛刀换手。
许沐右手一转，手中的短刀呼啦啦旋转着朝左手而去。
他有文人转扇的技能，所以把刀抛出去没问题。
左手一抓。
艹。
抓到刀刃上了。
“嘶……”这刀没开刃，但是刀刃也硌得慌啊。
就在这时，许沐听到隔壁传来“啊！”的一声。
听声音是董飞。
许沐还纳闷呢，他喊啥啊。
然后练习室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
打开门，姜宏业提着根甩棍在门口站着呢。
“怎么样了？”
许沐摇摇头：“一般。”
许沐根据原身的记忆，对这个姜宏业还算是有些了解，这人心直口快，很豪爽，最烦别人吹牛逼。
姜宏业：“？？？”
刚才他问董飞，董飞说进步很大，然后他跟董飞对了一招，一棍子就把董飞手里的刀给磕飞了。
许沐说一般，他还真不知道咋接了。
“来练一下。”
说着他提着甩棍就进来了。
许沐心说练就练吧。
然后俩人就展开了架势。
姜宏业很自然地站在那：“先不用按照影视片段里的招式来，你就用短刀攻我，我看看你对短刀的熟悉程度。”
“好。”
许沐身体紧绷，右手反握短刀，刀尖朝上。
然后他心里也不断地告诉自己，要感官突破，要敢打，反正眼前的姜宏业不会站在那里任自己刺。
“呼！”手中的短刀斜劈下去。
“铛！”姜宏业手中的棍子一横，直接挡住了短刀，并且震得许沐虎口发麻。
“可以，没脱手。”姜宏业眼前一亮。
其实此时的许沐是有些紧张的，一个正常人，拿着刀，冲着别人比划，都紧张。
许沐直接抽刀，短刀在甩棍上发出刺啦一声，然后许沐手中的短刀朝姜宏业刺去。
姜宏业手中甩棍直接下压，这一下直接压在许沐虎口上。
不仅刀脱手了，连带着许沐整个人都向前跌去。
“欸欸欸……”
姜宏业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许沐一脑袋磕到下巴上。
“嘶……”
两个人都疼。
许沐捂着头，蹲在那，这家伙的头真硬啊。
姜宏业不停地揉自己的下巴。
“怎么站都站不稳！”姜宏业喝到。
然后他呼呼喘着粗气走了，出门的时候，扭头说了一句：“接着练。”
“咚。”门被关上了。
练就练。
许沐还真就不信了。
这一次他自己蹲着马步挥刀。
这练法是他瞎琢磨的。
姜宏业揉着下巴回到了自己的休息室，在他的休息室里，他不停地看着监控里的许沐。
自他走后，许沐只坐下休息了一会儿，就开始练了。
姜宏业皱着眉头，明显心烦意乱。
因为监控里的许沐，确实很努力。
努力的像是真的，像是挑不出毛病。
而且刚才许沐的表现，比其他两个人好多了。
他拿手机在那里不停地刷着网页，搜索许沐近段时间的表现。
越搜他越烦。
站起身来两次，又坐下了。
最后姜宏业还是站了起来。
他是个憋不住的人。
几分钟后，他出现在许沐的练习室门前：“来，你跟我来。”
许沐正在那挥刀呢，被姜宏业吓了一跳。
“我说你，放下刀，跟我来。”
许沐有点摸不到头脑，他总觉得这个姜宏业对他有点不对劲。
“知道了。”许沐闷声应道，然后跟了上去。
经过练习室，最后来到了导师休息室。
“这里没摄像，我跟你说几句话。”姜宏业在后面咣当一声关上了屋门。
许沐刚一转身，就看到姜宏业近在咫尺的一张脸，脸上带着像是愤怒像是疑惑的表情。
“许沐，你告诉我你是真的吗？你是真的吗？”
许沐懵了。
怎么这货看出来我是穿越者了？
“什么意思？”许沐皱眉问道。
姜宏业把手机拿出来，上面是有关许沐最近的信息。
“我看了你最近的表现，回到启明之后，明显比以前好了，而且你刚才的表现我也看了，是要认真当演员了是吗？”
许沐盯着姜宏业：“我想试试。”
“那之前的两年干什么去了！”姜宏业声音突然高了起来。
许沐没说话。
他不想说话。
姜宏业在屋子里踱步，溜达了十来秒，然后站下身形。
他掏出手机，递到了许沐面前。
“自己看。”
许沐疑惑的接过手机。
那是短信界面。
时间是三年前。
短信的内容：“姜老师您好，实在不好意思深夜打扰您了，我是许沐的妈妈，今天咱们在医院里见过的，当时有许沐的经纪人在身边，所以很多事情不太好跟您开口。”
“其实还是想跟您说一声对不起，是许沐这个孩子的能力不行，害您受伤，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补偿您的损失。”
“许沐不是个不努力的孩子，他只是比别人学东西慢，对不起，伤害到了您。”
“其实我知道他不是当演员的材料，他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成为明星，他只觉得小的时候见我辛苦，所以长大了想赚钱。”
“对不起，这不是您能原谅他的理由，如果可以，我想私下里再找您道歉。”
姜宏业的回复：“不用了，您还是让他想想自己适不适合当演员吧，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许沐看完这信息的第一反应是，真傻。
他妈妈真傻，怎么能把自己其实不是当演员这块料说给别人听呢，万一别人拿出去呢。
她明明就不懂娱乐圈。
真傻。
怎么这么傻呀。
傻的许沐的眼睛开始泛红。
他记得，三年前，他撞坏姜宏业那一次，他的妈妈正好在现场，也记得当时是他们一起去看的姜宏业。
但他不知道这条短信。
姜宏业抽回手机：
“那两年我去给小鲜肉当配角受伤的次数多了，只有你的母亲，三番两次的来找我道歉。怕的是我到处说你不好，我第一次见这样的人，所以这信息我一直留着。”
然后他指着许沐的脑门说：
“你知不知道，你母亲比我大，一口一个您，一口一个您，我受不受得住。”
“你让一个生着病的女人，为了你，一次一次地找我道歉。”
“我不想原谅你们这种占着资源不好好演戏的人，但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母亲。”
“所以我他妈干脆不演了，我眼不见心不烦。”
许沐深吸一口气，没有说话。
姜宏业还在那溜达：“我是个憋不住事情的人，如果我没见到你，这事烂在肚子里也就算了。”
“可我今天见到你了，我也知道你比以前好了，我今天也看到你努力了，这叫怎么回事？想明白了是吗？决定真的要当一个演员了是吗？”
许沐眼睛里噙着泪，第一次，在他嘴里正式地说出来：“是。”
姜宏业死死地盯着许沐：“这是你说的，你别让……”
他指了指天上，没继续说下去。
许沐吸了口气：“我说的。”
姜宏业坐在椅子上：“我告诉你，今天你抽到这个戏，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教学生就这样，而且我没心思记一个破事记那么久。”
“滚蛋。”
“把那信息截图发我一份吧。”许沐说道。
“那你他妈倒是先加上我好友啊！怎么见到林秋实知道拿出来手机加人家好友，见到我不会说这话？”
……
这天晚上，许沐忘了是怎么回到酒店的。
原本今天下午的时候他还在想，要用深度阅读卡试试能不能增加自己练刀的经验。
但他没有。
他拖着一身疲惫睡觉了。
这天夜里，他做了个梦。
梦见了那个叫沐瑾的女人了。
然后他就醒了。
真是的，
对于他来说，明明没见过那个女人。
可怎么这么想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