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婉缓缓落座,同昨日一样等待着。
今日孟太医用的银针,是她给的。
江清婉特意用符水浸泡过,在来栖梧阁的路上递给了孟太医,试一试便知江蔓瑶还有没有邪气。
孟太医今天的针灸很顺利,江蔓瑶没有哭闹,被扎完只是有些泄力,还冲他轻轻柔柔地道谢。
容氏忙道:“太医,小女的身子怎么样了?”
孟太医收起药箱:“小姐今日脉搏平稳,配合开的药方,身子便会好上许多了。”
江清婉看了一眼,收回的银针没有变黑。
不过她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上一世,杨家因为失去杨大勇这个壮劳力而更加潦倒,她跟着田氏勒紧裤腰带吃了几年的苦。还没等到杨大勇回来,侯府派人接了她走,她又失去了杨家一门,孤立无援的进了侯府。后面就是两年的软禁,三年的暗娼生涯,纵观那十九年厄运连连,老天就如同瞎了眼,不给她半点垂怜。
师父说过,自己的福格是被人顶了,如今看来就是江蔓瑶使的禁术了。
上辈子江蔓瑶拿着她的福运,换来了泼天富贵,现今被她断了术法,应该是恨她入骨才对。
人若是失了利益,应该是痛苦万分的,可江蔓瑶的平静不是压抑的,而是一如往常的平静,这说明她的手里定是还有筹码。
江清婉在脑海里将所有道法都想了一遍,审视着江蔓瑶那张的脸,莫非是一体双魂么?
人都有三魂七魄,据说千百年前,就有恶鬼吃魂,与宿主的灵魂合二为一,借着别人的身子还阳。
不过这种邪法,早就消失许多年了,她也从未见过。
典籍只寥寥带过,言明像这类和邪祟融为一体是最麻烦的情况,除非斩杀了宿主,否则很容易留下隐患。
只要尚有一丝气息,假以时日都可能会卷土重来。
符术镇的住一时,镇不住一世。
她刚出过手,江蔓瑶不会与她独处一室,也就没什么机会能靠近下符,更不可能无知无觉地杀了江蔓瑶。
江清婉在心里默默叹气,可惜她没学过师父的净化之法,不然也用不着这么发愁。
孟太医离开后,敲门声再次响起。
“老太太,九皇子来了。”管家立在门口,声音洪亮地通报了一句。
九皇子居然来了,是来探望瑶儿的么?
九皇子没有直接送礼慰问,而是亲自来府上探望,这可是给了侯府天大的面子。
老太太和容氏大喜,赶忙吩咐:“快快请进来。”
江蔓瑶脸色也一片绯红,把那股清冷的病气冲淡不少,眼里的春波如涟漪般散开。
“我的大姐夫来了,定是来看大姐的。”江衍明虽然才六岁,但是嘴巴也是抹了蜜,“肯定是像我一样,担心大姐,所以马上就来看你了。”
“明儿!”江蔓瑶看似恼怒地瞪了他一眼,对容氏说道:“母亲,你还不管管他?口无遮拦的,让人听去多羞人啊。”
“定了亲了,还算不得我的姐夫么?”江衍明吐了吐舌头,笑嘻嘻道。
容氏对这个庶子还算慈爱,打圆场道:“明儿,不许浑说。这里都是咱们自家人,容得你胡闹,可没有下次了。”
江衍明扑进老太太怀里,又是撒娇又是讨饶,大家都笑起来,真是再和和美美不过的一家人了。
“我来迟了,江老夫人不要见怪。”撩起门帘,走进一位高挑的青年,样貌清秀,音色清朗,笑起来就如同这秋日旭阳,温暖得恰到好处。
这便是当今大耀国的九皇子,许辰砚。
角落里,只有坐的远远的江清婉望着这个身影若有所思。
这走向不对啊。
上一世,她回到侯府两年以后,江蔓瑶在九皇子与三皇子中观望了许久,才与九皇子走近,长乐侯府的天平才开始倾斜向皇后一派。
现在她才刚回两天,江蔓瑶已经和九皇子定亲了?不行,这她可得好好查查。
许辰砚也发现了这个生面孔,还是个美人儿。
长乐侯府一发现错换了千金后,就传信给他,告知了这件事。
可是这时机掐得也太准了,刚刚定亲半月,就闹出这件事,许辰砚很难不起疑心,认为长乐侯府是故意隐瞒。
老侯爷自知理亏,协商道,九皇子若不想结亲,他们侯府也愿意过段时间寻个由头退婚。若是将错就错,日后可娶平妻,长乐侯府绝无怨言。
能空出一个位子再笼络朝臣,九皇子求之不得,此事也就各退一步了。
没想到会在栖梧阁里见到江清婉,许辰砚回过神来,浅笑道:“这位想必就是二小姐了,侯府果真是教子有方,妹妹们个个都是极出色的。”
“九皇子谬赞了。”江清婉微微福身,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哎呀,不必客气。”九皇子哈哈笑了两声,摆摆手道:“初次见面,还没准备礼物,回头我让人送来。”
紧接着他走向床前,看着江蔓瑶的眼睛深情无限,“我送来了上好的血燕,给你补补元气。”
“多谢殿下。”江蔓瑶仰起下巴,乌发雪肤,不施粉黛,十分惹人怜爱。
两人含情脉脉,其他人自然是要退避三舍,江清婉更没兴趣看别人在这演对手戏,跟在老太太和容氏后面,站起身就走。
不过在江蔓瑶眼里,江清婉这是不战而败的逃走了。即便她是假的,九皇子仍然娶的是她,江清婉是真的又如何,还不是眼看着她飞黄腾达?
皇家是君,其他都是臣民,等她成了九皇妃,江清婉是要下跪请安的,想到这一幕,她唇角的笑意终于真情实感了几分。
那边,江清婉回了蘅芜院。
院里,冬菱和小喜正在给作物浇水,朱嬷嬷一脸苦瓜相地擦手,如果可以,她恨不得把这碰过马粪的手剁了!
“冬菱,你过来。”江清婉对她勾勾手指,“我有话问你。”
冬菱提心吊胆地净了手,跟在江清婉后面进了屋,抿唇问道:“小姐要问我什么?”
江清婉撂下十两银子:“我要你跟我讲讲,咱们这府里一年内发生了哪些大事。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这些就是你的。”
冬菱是老太太身边的丫鬟,有什么风吹草动,不会一无所知。问起府内的大事小情,再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了。
冬菱识相地拍着胸脯:“奴婢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