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难得多话，季鸢倾稍微一想就记起，点头。
“那是楚悦认为的合适。”商乔看着她，“既然她走得顺畅，你也不用因为愧疚而责备自身，将当初自己的想法认定为错。”
何况，她并不认为楚悦如今一帆风顺就是走对了。
这世上能做挑选的东西很多，有人要名利，有人要良心。俗世万千，是非曲直，非当局者，讲不清，理不白。
季鸢倾愣愣地回视着她。
杏眸圆润清泠，仿佛浸染世间最浓郁而纯粹的黑，隔窗外灿烂薄阳却透过玻璃照映其中，如星辰碎点，一闪一闪地，带着最透净明亮的光。
季鸢倾眨眨眼，反应过来，她看错了，女生眼里有光没错，但会闪动，是因为她在哭。
自从楚悦那件事发生后，从没有人坚定且真诚的站在自己这边，就连周围交好的同事也觉得她是因为一己私欲而丢了西瓜。
加上她之前又是欢盛最看好的员工，盯着她仇恨她的人很多，出事后，他们背地里的阴阳怪气冷嘲热讽从未断过。
而此刻，有个眼眸清亮语气认真的人告诉她——不必自责，你没有错。
季鸢倾突然就感动地稀里哗啦。
她期盼了整整两年的认可，终于姗姗来迟。
但好在，她还是来了。
说实话，商乔从来没体会过被女人抱着哭是什么感受，一双手扣着她的腰，脸就埋在她肩窝处，哭得惊天动地。
安慰话不会，倒感觉对方哭得挺响。
她没想到看着精明能干雷厉风行的季经纪人哭起来...这么可怜兮兮。
商乔任由她抱，等她情绪稍微缓和后才轻声问：“需要补妆么？”
季鸢倾呆怔，没缓过神，继而打了个响亮的哭嗝，“我以为你不化妆，这张纯天然的漂亮脸蛋根本不用涂抹什么脂粉。”
“重要场合，化妆是为了表达尊重。”商乔淡定回。
季鸢倾点点头，表示认同，“确实，不过散粉我带了，你在这等等，我去个厕....”
悦耳好听的歌声自背包响起，她声音一顿，摸出手机，看见是熟人就接通了。
“你到试镜现场没？我有个事跟你说。”
季鸢倾：“什么？”
电话对面：“我记得你手下新人今天试镜青襄传女二对不对，别去了，我听到点风声，楚悦也要试镜这个角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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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路上，季鸢倾忧心忡忡的捏着手机，脑海快速转动想着解决办法。
楚悦都拿了十鹤最佳女主奖，按理来说，是根本没必要来和一群人一起争个配角，只要她想，吴珂很有可能直接将合同递出。
“别想太多。”对比她着急上火的样子，身为即将进场面试的商乔却格外淡定，她照旧走到长廊尾坐着，拍拍旁边示意季鸢倾也坐。
季鸢倾坐下，顺手接过唐祁递来的保温杯，拧开递给她，“就是有点想不通楚悦为什么要来而已。”
商乔斟酌片刻，回答：“或许...因为薄今宴？”
“啊？”
这什么理由？认真的吗？
季鸢倾不懂她从哪听到这个名字，正准备跟她科普，就听前面工作人员举着用纸卷成的小喇叭喊：“商乔在吗？商乔在不在？”
走廊陡然静寂，没人回应，商乔按了按季鸢倾绷紧的手背，轻声道：“等我回来。”
季鸢倾点头，从包里掏出一包纸塞她手里，“一会咳血用这个，吸收快。”
她已经自然而然习惯女生动不动咳出血的状态。
大有进步。
商乔嘴角一挑，清冷眉目生动几分，偷偷观察她的其他人忍不住一愣。
...之前跟楚悦起冲突的新人还真蛮好看。
出来喊人的工作人员看见商乔也微微瞠大眸子，随即回神，语气放松很多，并没有因为她的迟到而生气，“全场就差你了，去哪了？”
“抱歉，”商乔态度良好，“有点私事。”
工作人员撇撇嘴，没继续纠结。
他领着商乔进去一个房间，挺大，分开成三个部分，前面是总、副导演跟制片人以及重要主角的席位，中间空出一块宽广区域，用作演员展示表演。
后方简单，等候区，没轮到就站那等。
商乔最后进来，自然站在最末，她也不着急，算了算体力跟精力，够她撑过试镜。
调整好状态，她抬头，却发现好多道目光都集中在她——或者说她的脸上。
头戴针织帽笑面佛一样总笑吟吟的男人她记得，季鸢倾给她看过照片，《青襄传》总导演吴珂。
他左边生了双倒三角眼下巴尖尖双手环胸，长眉高高挑起满脸不耐那位则是刘副导。
而吴珂右手边...恕她眼拙，实在无法从太阳帽墨镜以及遮得严严实实的黑口罩去辨认对方，但能坐到吴珂身旁，想来身份不简单。
商乔环视一圈，随即缓缓侧眸，与楚悦投来的轻嘲目光在半空中碰撞。
无声火花“噼里啪啦”烧着。
楚悦显然没料到女生会拿到女二试镜资格，愣神两秒后便恢复冷静，眼神掠过抹轻视，根本没把她当成对手。
商乔和她对视一眼便收回视线，将无视进行到底。
楚悦再度被甩脸，怄气的要死。
场上暗流暂且不提，吴珂跟工作人员示意，提醒试镜开始，工作人员让排在第一位的女演员上前。
商乔双手懒散插进风衣兜里，认真观察对方表现。
她们领到的题目，是萧离锦陷害女主角楚青襄结果被公子允——也就是萧离锦未婚夫识破，两人在囚牢内对峙。
无实物无对手表演，很考验演员的演技以及对角色的理解。
吴珂是圈子里出了名的怪才，入行多年捧红不少演员，但他脾气和善，只要对他胃口入了眼，那一步登天几乎是触手可及。
第一位女演员表演完毕，他没说什么，抬眼扫过众人，工作人员赶紧喊下一个。
脸笑着，情绪却难琢磨，难分好坏。
商乔听着耳边女演员边哭边喊公子允名字，把冷漠无情地萧离锦演出满身骄纵脾气，和原著描述的复仇公主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吴珂连笑容都消散，蹙眉，直接挥手让她出去。
屋内就她被点走，其他人还可以留下等消息，女演员懵住，随后就受不住打击哭了，可惜没人劝她。
直到楚悦上场，吴珂嘴角才重新扬起弧度，“楚悦啊，难得。”
“吴导好，”楚悦语气甜乖，“那我就开始了？”
吴珂：“来吧。”
楚悦含蓄点头，进入状态前，她转过身面向商乔，细眉挑起。
——赤果果的挑衅。